“你可真行!”老酒鬼抓着越恒包成团的手,恨铁不成钢,“一天不看着你就惹事?”

越恒垂着脸,一副知错模样。

隔壁屋,老游医锁住玉匣,将刻着“越恒”二字的酒葫芦递给老药童。

“给他拿去吧。”

“是,医师。”

屋内,越恒眨眨眼,问:“那我这几天是不是不用擦缸了?”

“嗯。”老酒鬼从嗓子眼挤出声。

“耶——也还行吧。”越恒尽力让自己绷住脸,不要露出激动表情。

老酒鬼丢下他的手,摇摇头。

“不擦缸就没其他事了?前段时间我已与老书生商量好,送你去他那读书。你伤了手可没伤脑子,咱这脑袋瓜这么聪明,不得给为师捧个状元回来?”老酒鬼开玩笑道,笑眯眯拍拍越恒脑袋,眼底闪过几分得意。

老子治不了你了,擦个缸还能伤手,得治治他这不定的性子!

越恒藏不住快乐的眼深突然僵硬,顿如雷劈。

读,读书?这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承担的重担吗?

老药童跨过门槛,走进屋,将葫芦挂在越恒脑脖子里,跟着说:“他是得看点书,考状元不至于,好歹得知道鸡蛋不能撞石头的道理。”

老酒鬼点点头,指着老药童对越恒道:“看看人家老药童多稳重,瞧瞧你。”

越恒做了个鬼脸,毫不脸红装嫩,顶着小孩皮囊道:“我是小孩子,我比他小这么多。”

他掐手指比划。

“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子,读书听话,尤其要听师父的话。”老药童道。

“谁家小孩整天擦酒缸啊!”越恒被老酒鬼拎下床,他边走边对着老药童摇头。

兄弟,看错你了,对比会伤害友情。

老药童面无表情关上门。

谁跟你有友情。

老酒鬼找来教导越恒的人名为老书生,越恒只见过他一次。

越恒回忆起老书生的样子,只记得他身材纤细,面容粉白,常穿青衣戴帽子,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斯斯文文。若是把老山雀的裙子套他身上,那简直就是一对姐妹花。

——老山雀便是之前给越恒补衣兜,后来还穿裙子比女人更美的人。

越恒后来才发现,他不仅爱扮女子,什么奶奶爷爷将军书生……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扮不到,还有一次他赤身裸体身上裹着草叶,脑袋上插着花草给越恒送饭,吓得越恒张口叫师父。

老山雀告诉他,他在扮山林中自由自在的野花。

他是否自由自在越恒不知道,反正老酒鬼自由自在地揍了他一顿。从那以后老山雀装扮自己时,都在穿衣服的范围内。

越恒思绪漫游,没留意老酒鬼停了脚,他又一头撞上去。

——等等,为什么又?

越恒摸摸脑袋,忽然惊喜。

“师父,你的腿变软了诶,我都没有撞疼。”越恒开心道。

老酒鬼“啧”了声,拉着他的袖子,把他扔进老书生怀里,“交给你了,看好他。”

老书生微微一笑,手中墨笔熟练转圈,停在他纤细指尖。

“您放心。”他声音又低又软,只听声音便觉此人十分好欺负。

越恒顶着一脑门墨汁想。

还有,怪不得他老是穿黑衣服,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越恒点点头,睫毛上的墨水“啪嗒”一声落在鼓起的肚子上。

“呀,这是怎么弄的!”老书生精致的桃花眼微睁,惊慌失措的撩起袖子给越恒擦脸。

你问我啊?

越恒顶着擦拭后变得黑漆漆的脸,试图用眼神警告他,可惜他的脸如今只有包裹着黑亮瞳仁的眼白没被污染。老书生只看到他大眼珠子在黑乎乎的饼上转来转去。

“扑哧。”老书生温柔一笑,低声道,“走吧,我带你去洗脸。”

老书生实在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人。

越恒顶着黑脸坐在书桌旁,老书生家中,水缸水盆水桶,只要有水的地方,浸满墨汁。龙飞凤舞的草纸丢的到处都是,一抬头,房梁上,窗口的树枝上不知为何都挂着纸。

——书山有路勤为径。

“学海无涯回头是岸。”越恒没受伤的手里握着根毛笔,面色如同生啃十根苦瓜。

老书生雪白的指尖点点光滑的下巴,娇美的脸蛋微微皱起,嘴里喃喃:“从哪里开始呢?”

老书生临危受命,教导越恒读书识字。

奈何他不是好老师,越恒不是好学生。

当老书生将厚厚的《大学》《史记》拍在桌上,越恒够不到地面的腿不晃了,漆黑的脸看不出表情,眼神颤抖。

读、读这个?

老书生打开书页,面带幸福笑容,缓声缓语读书。晦涩的古文被他软糯的声音读过,像有人捧着晒过太阳充满香气的软枕垫在越恒耳边,哄着他说:“睡吧,多么美妙的催眠曲。”

一刻钟后,老书生长叹一口气,眼眶通红,眼角带泪,为书中哲理叹服。

“砰。”越恒一脑袋磕在桌子上,手中笔“咕噜噜”滚到桌子下面,“嘶——”

他嘴角口水冲出一条白道,眼神迷离,“开,开饭了?”

老书生:“……”

老书生觉得这样不行。老酒鬼既然把越恒交给他,就是信任他老书生的学识!信任他的能力!若不能将越恒教养成才,他如何对得起老酒鬼的信任!

老书生痛定思痛,放弃自己心心念念的手指的厚的书籍,决定带领越恒开启诗词大门。

书桌旁,越恒不知何时染了一手墨的爪子挠挠脖子,踢踢腿,有些不耐烦,“老书生,我们什么时候课间休息啊?”

“休息?学习如何能休息!”老书生的声音顿时提高八度。

“啊……”完了,都不给人喘气功夫。

越恒快要在知识的海洋中窒息身亡。

“咕噜噜——”越恒肚子慢条斯理的叫唤,他立马坐直身体,“我饿了,开饭吗?”

老书生手中毛笔轻转,又洒了越恒一身墨,“刚刚不是才吃过?先把今天的诗背了。”

刚刚?刚刚是什么时候,早上吗?越恒伸着脖子看着天上正中央的日头。

越恒垂下嘴角,被迫窝在屋里跟着老书生念,“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猪头拍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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