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奉旨封殿!”司正监监正领着一队体形较为高大的白衣执杖太监,试图闯过甘露殿外门。

“这是甘露殿,你可看清楚了!”守门的四个宦官各自张开手往那监正面前一挡,拦住了这伙气势汹汹的不善者。

甘露殿的人跟着李夫人在宫中横行霸道久了,除了主子们,宫中谁不卖他们几分面子?所以虽对着品级高于自己却管不到自己头上的监正,也没什么好脾气。

“呵,咱家是奉旨封殿。”那白衣监正见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两个太监,冷笑道,“封的就是你们甘露殿!把他们给我绑了,带到掖廷狱里关了。”

“喳!”话落,两个执杖的太监就挥着木杖,大步逼近。

“谁敢!”那四人中为首的太监撸起袖子,丝毫不惧,掐着腰恶狠狠道,“我们夫人可是太子殿下的母亲,未来的皇后,将来的太后。你们这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没有手谕,也敢在甘露殿门前作威作福?”

“手谕?”监正乜了他一眼,“抓你们还需要手谕?有张公公的口谕就够了。”

“放肆。”妇人尖锐的声音传来,那四个拦路的太监忙放下手臂,两两相对,垂首而立,为衣着雍容的夫人让开行路。

殿外吵吵嚷嚷,这两日心神不宁的李骊焉能不察。左右心烦,她便搭着柳心的臂,在四对宫娥的前呼后拥下出了门。

“给夫人请安。”那监正反应极快,闻声便领着自己带来的人朝李骊欠身。李骊代掌凤印,明里管着宫中一应事宜,司正司的监正自是识她。

“你们这群狗奴才怎敢在本宫殿外喧闹,好大的狗胆。”李骊目光掠过这群看似低眉顺首的白衣太监,冷冷道。

“奴才也是奉上命行事。”那司正高声答。

“上命?谁的上命?张华的?”

司正脸色一变,正色道:“自然是陛下的。昭阳殿走水一事蹊跷,火中只搜出了公主殿下的遗体。而当夜当值的小黄门失踪了一个,据张大人查探,正是夫人殿中柳姑姑的远房亲。”

“!”

“夫人。”李骊身子一歪,险些倒下,幸而柳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什么远房亲不远房亲,我柳心自入宫以来就跟在夫人身边,与本家联系尚且不多,怎会识得什么远房亲戚。”柳心倒是面色不变,平静陈述道。

“是与不是,陛下自有圣断。”司正淡淡一笑,“烦请夫人乖乖配合,在真相大白之前,甘露殿众人不可出门半步。”

入了秋,长安城的雨便多了起来。秋雨本应缠绵,打在禁中错落有致的宫殿庑顶铺陈的青灰色石瓦上,却极是铮铮有声。

晏珩一身玄衣,腰间系着一根突兀的白色孝带。她负手立在廊下,神色难辨。

宫中除了天子崩殂外,一律不许挂白。“晏珃”意外西去,皇帝哀痛,特许猗兰殿中设醮三日,为殁了的小女儿祈福。晏珩没有去正殿观仪,只是派叶娘为她拿了一根素带围上。

今日是第三日,京中忽然落了这场凄切的雨,像是悼念亡人的挽歌,缠绵不休。晏珩记得,陆婉下葬的那一天,长安城中同样落了一场大雨。

浩浩荡荡的送灵队伍自长门出发,在灰蒙蒙的天地间,如烟的雨幕下,犹如一条惨白的蛇,行动迟缓的出了长安城南五门。她没有去,却自画师呈上的素白的棉帛上,看见了一笔一划的悲凉,和自己余生漫漫无期的昏昏前路。没有来得及道出心底最隐秘的情话,就与她隔着不可逾越的生死,永远的诀别了。

“叶娘,取我陶埙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晏珩飘忽的声音传来。

“诺。”叶青应声而去,很快捧着漆黑的陶埙回来。

通体漆黑的秤锤形陶埙上用金粉描饰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鳞片与龙睛都绘极其细节,金鳞上蔓延的纹路都能看得真切。

晏珩双手执埙,骨节分明的指依次落在六个埙孔上。秋风乍起,吹起她未簪住的发丝。青丝垂在鬓角,随着浑厚的埙音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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