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建安侯独女蓝霓和太子太傅之女曲霏霏并称“洛京双姝”。

建安侯的祖上是昭国开国时的功臣,到了这一代建安侯因久无实权已有些没落。但侯爷极其疼爱的独女蓝霓,姿颜姝丽,绝异于众,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

偏生她是个冷美人,轻易从不一展笑颜,也绝少参加京城闺秀的聚会,使得京城一众借护送姐妹之名欲一睹芳容的少年公子纷纷扼腕。

她的美貌,令所有少女自惭形秽,连现在冠绝后宫的容妃,当年的将军府千金邹宓,都无法掠其一丝锋芒。

太傅府诗书传家,几代书香门第,曲太傅这一代到了鼎盛。

作为曲家嫡长女,曲霏霏琴棋书画冠绝京城。只要有她参加的诗会,其他闺秀便有些萎顿。

好在曲霏霏性子好,一般都不参加比试,但其偶尔做的几首也在洛京渐渐传扬开来。此等才女一般心高,偏生她双目似一泓清泉般明澈透亮,顾盼间水光潋滟,清雅绝伦,没有一丝凌人傲气。虽美貌不及蓝霓和邹宓,但胜在腹有诗书气自华,望之只觉温柔可亲。

只是不知为何,这性格相差甚远的两位闺秀却是闺阁里的密友。

传说先皇有一年万寿之际,各国来贺,蓝霓曾入宫献艺,一曲自创的“云霓舞”,云朵般轻盈,霓虹般灿烂,那七彩云纱披在她身上竟丝毫不觉俗艳,只觉诗文里的九天仙女、月里嫦娥若下凡,也不过就是如此罢了。

而那日,曲霏霏以凤首箜篌奏一曲《九天》相和,十指纤纤,竟也犹如精灵般在琴弦间翩然舞蹈。

传说《九天》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蓝霓急速旋转的身姿翩然定格,轻纱还飘扬在空中,余音止而轻纱落,满堂宾客皆寂静无声。自此后,“洛京双姝”的名号传遍了全京城。

“当年,先帝万寿,各国来朝,广邀各家闺秀入宫献艺。那时建安侯府渐渐没落,阿霓不忍疼爱她的父亲整日眉头紧锁,便自请为先帝万寿献舞,我自恃琴艺高超,可以帮上阿霓,便也一同入了宫。阿霓惊鸿一舞,颠倒众生,竟将当时容妃拿手的胡旋舞也比了下去,却不知道就此埋下了祸患。”

曲霏霏轻轻叹息,鼻间一阵酸涩,“要是没有那次贺寿,阿霓的命运不该如此。后来怀瑶儿的时候,我日日都会想起阿霓,心里难受,身体也没有养好。生产时艰难,我心里害怕得紧,脱力之时却仿佛看到了阿霓,她鼓励我咬牙坚持下去……”

再也遏制不住地红了眼圈,“修郎,阿霓去时还那样年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见怀中人儿渐渐平复了,沈修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不说了,每每说起这个你就难受,我会好好待蓝家的。不过说起当年,我倒想起了眼下的一桩事儿。今日容妃找我,说下个月清宴和清妍就满七岁了,要给他们请封号。阿霏,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修郎,我就说你太偏疼瑶儿了,一出生就给了封号,现在可不人人都拿这事儿说嘴。”说罢一双剪水秋瞳迟疑地望着皇帝。

“阿霏,你莫要想多了,朕也不是那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你是正宫皇后,蓉蓉儿是你嫡出的公主,她邹氏就算再怎么倚仗着母后也是个妾,同你不一样的。纵然蓉蓉儿出生就有封号又如何,只有朕想给的,哪有朕必须给的。”

“可容妃毕竟是母后的亲侄女,去年已经驳了一回,今年再拒绝,母后脸上该不好看了。且邹大将军镇守陈昭边境,让百姓安享多年太平,也是劳苦功高。今年开年以来边疆时有骚乱,正是用人之际,不可令将士寒心。依我看,要不就先封了清妍吧,公主金贵,早些冠以封号也无伤大雅。至于皇子的年纪还太小,封府别住没有生母在身边,怕照顾不周。若容妃不满,不如再晋一晋她的位分。”

曲霏霏轻轻倚着沈修,“臣妾愚见,让陛下见笑了。”

“阿霏,你又开始自称臣妾了。你是我的好皇后、好妻子,也是两个孩子的好母亲。你将清越和蓉蓉儿教养得极好,清越进学刻苦、礼贤下士,蓉蓉儿率真可爱、敏慧豁达。她那双眼睛像你,什么都能看明白,却从不将不开心的事情记在心上,跟你一样宝贵。”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朕觉得你的想法甚好,就是委屈了你了。邹氏本就性子跋扈,晋了位分恐怕就更不驯了。”

“蓉蓉儿不计较是因为你已经那么疼爱她了,怎会还不知足?他人是否跋扈抑或真心敬服,我本不在意。修郎心中有我和我们一双儿女,我心里明白,也知足。”

“阿霏,你我少年夫妻情深意重,她们同你相比,便如浮尘之于明月。你永远是朕最爱的妻子,清越永远是我昭国的太子,未来的皇帝,蓉蓉儿也永远是朕最疼爱的孩子。那年的初心和誓言,我一刻也未曾忘记过。”

因清瑶还小,跟着皇后住在含光殿,这殿中常年不熏香,只有清瑶身上的那股莲花香淡淡萦绕。黄昏的微风已有一丝清凉的感觉,吹动着殿内悬挂的浅碧色烟霞绡,一室淡淡的旖旎。

榻上两人相拥而坐,静静地享受着宫中难得的安逸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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