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当是如此!”

章爵不但没有反驳百姓的话,而且还一幅极为认同的表情。

这也是正常现象,法律并不曾规定,晚上不可以打渔,有人去晚上加班,那也无可厚非。

可同意归同意,他现在是在公堂,不是谈及家长里短的时候,于是又问:“你如何知晓,别人晚上出船,便一定是个打渔?”

“太爷直是说了笑,那打渔之后,不得拖到县里头卖不是?

从湖里往县里有,只有经过我每归仁乡,才是最近的路,背着鱼我们怎么会看不见?

除非有人舍近求远,大热天不怕鱼臭了,跋山涉水的弯几十里山路,转道往县城来。”

村民的话说的是条理清楚,正如对方说的,从归仁乡到县衙,只需要最多不会超过一个半时辰。

如果不从归仁乡过,那么就需要多走几十里的坎坷山路,换谁也不会这么选择。

一来夏季天气炎热,而鱼则是越新鲜越好,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走归仁乡抵达县城这条最近的路。

不然的话,哪怕晚上再凉快,在路上颠簸几个时辰,再带到县城进行售卖,只怕那时早就变得不新鲜。

若是鱼变得不新鲜,谁又会选择去买?

或许有人吃臭鱼,但还不至于是个人都吃臭鱼,如此一来不走归仁乡定然无法讲得通。

其次如果不走归仁乡,那么无疑是给自己添麻烦,一旦绕路那就多几个时辰,既是坎坷,又是遥远的山路。

无论从天气、亦或货物、或者体力,没人会头脑有病,舍近求远。

既然不可能,那就会一定按照村民所说,必须经过归仁乡,这点是不可能有变。

至于说拿到府里买,这就更不合情理。

上犹县由章爵命令照顾,给各个散户的小商贩划分了销售区域,如此一来在上犹卖鱼,虽然不可以发家致富,但起码的没人明目张胆欺压鱼户。

只要有人欺压鱼户,被人告上官府,那么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反而去府里,不但没有半点照顾,反而还会收当地人的排挤,如此谁又会吃了没事,贸然跑到府城卖鱼?

即便是往日上犹县的商贩去府城售卖,那也是在章爵和府里商量好了,给予那些商贩一些帮助,这才有了商贩将东西贩卖到府里。

如此有理有据的话,听的章爵连连点头:“言之有理!”接着又问:“那可记得,去年盛夏初十、初十一,谁的渔船不在湖边停泊?是否见到有人挑着鱼经过归仁乡?”

众百姓低头细思一番之后,便站出来:“启禀大老爷,是我每归仁乡的赖二,不曾经过!”

“那赖二可在今日来的乡民之中?”

村民一指赖二,接着再禀报:“便是此人!”

“赖二,你还有什么话说?难道还要我找城门吏确认,你不曾来到县里卖鱼吗?”

“大老爷却是不该,这算的个什么?小人渔船便是初十、十一不在,又能说明什么?”

本以为赖二恐于见官,事情到了这般田地,他会如实认罪,没想到他不但不认,反而还继续耍刁。

他刁任他刁,但章爵却依然没有决意放弃,眉毛一挑,从鼻子哼出一声:“那你能说得清楚,去年盛夏初十、初十一去了哪里吗?”

按照上面村民说的,只要是打鱼,那么就必然经过归仁乡,然后抵达县城,而且在来回之时,经过村庄就一定会被村民看到。

可赖二并没有!

那么唯一的可能,那就是赖二根本就不是出船打鱼,而是干别的去了。

如果是干别的,那么按照章爵开始说的,他就怎么也不可能逃脱得了嫌疑。

故而章爵信心十足的盯着赖二质问。

章爵信心十足,赖二同样表现的镇定自若:“小人便是没有去打鱼,难不成还犯法?”

“不打鱼不犯法,可要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那可就犯法了!”

见到赖二如此镇定,章爵也知道对方是快难啃的石头,故而也没有着急,继续抽丝剥茧,慢慢将对方带入佳境。

“老父母这番话小人却是个不明白,不去打鱼便是要去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小人便不能是去窑子找姐儿寻欢,难道这庶民狎妓也犯了法?如果犯了法,小人甘愿领罪,却是不该这般东拉西扯。

话又说回来,小人出船不是去打鱼,难道不能去府里找人博戏?难不成只有我每上犹赌坊可以赌,其它赌坊、或者人不能一起玩?”

章爵是循序渐进,可赖二这是常年游逛于市井的泼皮无赖,根本就不是大家想象中那么简单。

赖二不但心智坚毅,说了这么久,除了先前因为银子有字的事,显得有些紧促之外,其余的时候都是心头明亮。

与章爵对话的时候,丝毫不落下风,而且按照逻辑思维,他的回答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章爵旋即脸上一阴,心中暗道:“幸亏我准备做的足够,不然只怕今日,还真就被这厮给玩了。”

随后咬咬后槽牙,再一次顿顿气拍:“传,鲁初七上堂!”

赖二是市井老油条,几十年的经历,让他能够在一些场合之下,依旧处变不惊是没错,可章爵难道就是易于之辈?

章爵自上任以来,各色人种见了不知凡几,任他狡猾刁钻,机敏过人,最后不是依旧躺在刑罚之下?

多年的为官经历,早已经让他熟悉了,面对不同的人,该用什么方法面对。

任他狡猾似水,但只要有足够的证据,便是烦人浑身上下长满着嘴,那又如何?

该如何判,就得如何判!

因此章爵便不再和对方耍嘴皮功夫,而是要将案子,开始一一揭露。

故而他首先就将鲁初七传上大堂。

“草民,鲁初七拜见大老爷!”

经过皂隶再三唱名,脸色苍白的鲁初七,哆哆嗦嗦走进大堂,随后大礼参拜。

章爵一指赖二,便问鲁初七:“起来!你可认识此人?”

鲁初七看了赖二一眼,仔细辨别之后,练练点头:“认识!认识!此人名唤赖二!”

“如何认识的,且将说来!”

鲁初七想了一下,然后如实相告:“去年盛夏十一夜,此人去了我家大官人的绿荫小筑,起初小人并不识得他,只是我家大官人唤他个赖二,因此小人便晓得了。”

“那赖二去绿荫小筑所为何事,你可知道?”

章爵虽然听了章祀转述,但依然按照审案惯例装作不知,询问鲁初七。

胆小的鲁初七依旧连连点头:“知晓知晓!”

“你且细细道来!”章爵轻捋下髯,然后又对书吏道:“且好生记了下来,不可有半点错漏!”

书吏点点头,将毛笔沾满墨水,开始大笔记之。

而鲁初七则长话短说:“去年盛夏十一夜,赖二与小人一起,从我家大官人城西的绿荫小筑,搬了个用被子裹着的人。

我每乘着黑夜,直是将那妇人拖到归仁乡赖二船上,一起将船划到了对面,把人埋了下去。”

“赖二,你可有话说?”

虽然鲁初七是说了,可这只是单方面的说辞,根本证明不了什么。

如果章爵就以此句断案,然后不让赖二说话,来日赖二就可以以此作为翻供,称章爵根本不曾仔细审案。

因此章爵才须按例询问赖二。

“回禀青天大老爷!这鲁初七因为鲁大官人给我钱,不曾给了他钱财,因此怨恨我和鲁大官人,说出这般莫名其妙的话。

还望大老爷明鉴千里,千万不要相信这厮胡言乱语,此话毫无证据,也不足为信呐。

而且小人与这鲁初七,也从未在船上相遇,更不曾有从绿荫小筑搬运尸体之事,纯粹不过是此人信口胡诌罢了,还请老父母判他个诬告之罪。”

果不其然,赖二翻手之间,就将这件事弄得面目全非。

不但否认他和鲁初七做过的事,反而还给鲁初七扣上一顶诬告的帽子。

当然这一切也符合常理。

毕竟鲁初七口说无凭。

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之下,一个人想要把有的说成没的,没的说成有的,这样的事可以说是屡见不鲜,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巧言令色!”章爵心中怒火中烧,不过他却不能肆意发泄,反而还需要压抑着心中怒火,沉声询问鲁初七:“你可有证明?”

案子讲究一个证据确凿,如果没有足够的佐证,那么一切的话都只不过是空中楼阁,别人要想推翻,只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情。

只要对方逻辑符合,没有太多漏洞,而且你也无法反驳,那么说的一切,也只是一个笑谈而已。

章爵问鲁初七的时候,其实心中也充满着担忧。

因为他也不知道鲁初七有没有证据。

虽然鲁初七没有证据,但依旧改编不了这件案子最后判决,可要是留着一个地方没有说通,那就会授人口实!

然而鲁初七并没有让章爵失望,低头想了一下,便抬头回答:“有,就在他船上,我掉过一把木剑,本来是给我儿子玩的,不过刻了半天不成削好。

小人不曾读书,又怕掉了找了不到,就在刀柄处,刻了个交叉,中间点了个点。”

章爵看向衙役挥挥手,对着鲁初七说:“可是这把木剑?”

鲁初七从小盘上,拿起不过宽、长与手指大小相差不远的小剑,仔细观看了以后,再将木剑放回原地:“便是这柄。”

章爵听后不语,轻拍惊堂木:“赖二,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你不是说没有做过,不是说没有和鲁初七在船上相遇,那么鲁初七的东西,为何会在你的船上?”

虽然木剑不能代表赖二就做过某些事情,但是却足以戳破他言之凿凿说,没有和鲁初七在船上相遇的事。

既然证据确凿,那显然是赖二的话有漏洞,倘若他不能辩解,那么此事便如同推到多米诺骨牌一般,顺着势头往后倒罢了。

面对证据确凿的事,任凭赖二如何巧舌如簧,但在此刻也发挥不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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