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韩景沉这样看着,裴曼宁黑鸦鸦的眼睫颤了颤,抓着衣服,抿了一下唇,让自己镇定下来,将厚袄放在木几上,小心地沿着破口子撕开衣服。

姜晔愣了一下,就看见她慢慢撕开那件又脏又破的袄子,在厚厚的芦絮中翻找一通,然后摸到了一块硬物,把芦絮中的小包黄油纸找出来。

“裴同志,你在衣服里面藏了钱?”他一脸震惊,还以为里面裹的是钱和票据,“快打开看看东西泡坏了没?”

裴曼宁轻轻摇头,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和手帕展开,露出里面的几个玉扳指和手镯。

都是她精心挑选过的,四个扳指是玉制的,工艺精湛,雕刻精美,不是极品美玉,但也不算很差,不至于拿不出手,也不至于让人过于震惊。

四个手镯都是纯金的,没有雕花和摞丝,也没有任何纹路和标识,只是分量不轻,每一只都有六两(旧制)多重。

她想着,无论盛世乱世,总有一个是顶得上用的吧?

裴曼宁将东西一分为二,少的一份留给自己。

“裴同志,你……”姜晔四下看了看,赶紧关上门,压低声音,“你怎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赶紧收起来,万一被人看见就麻烦了。”

裴曼宁一愣,看看有些焦急的姜晔,看看一脸冷沉的韩景沉,心里忐忑不安。

他的意思是,财帛动人心?

还是说……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

她又小心地偷看韩景沉的眼睛,见他只是皱着眉,并没有质问的意思,才看向他胸口口袋别着的钢笔,目光恳切。

韩景沉:“你想写字?”

裴曼宁点头,韩景沉顿了顿,把钢笔摘下来,又把随身携带的小本子递给她。

“东西送给二位。”裴曼宁慢慢写道,“感谢二位垫付的药费。”

她是看两人人品贵重,刚直不阿,才鼓起勇气拿出这些东西的。

不然,她一介孤女,是绝不敢漏财的。

另外,她也想给自己的钱财来源找个出处,毕竟,韩景沉当时从水里把她救上来,她身上除了一身烂衣服,没有其他东西。

韩景沉和姜晔离开后,她还得留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糊口的活计,若是忽然手上有钱了,大概廖卫国也会觉得奇怪。

“裴同志,这可不行!咱们救你只是顺手的事,可不能收你东西,那是违反纪律的!”姜晔紧张地摆摆手拒绝,生怕自己违反军纪。

那些玉扳指换以前很值钱,现在提倡艰苦奋斗,不能戴珠宝首饰,尤其是前几年,到处都在查抄古董字画金银首饰,连藏在墙缝和自行车架里的黄金都能给抠出来。

这些东西,太扎眼了!

裴曼宁抿着唇,不太懂为什么姜晔说违反纪律?

在她的认知里,官兵和军官们私下收礼是一件很常见的事,即使是其中刚正不阿的,救人之后被送一点谢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韩景沉看着她,表情也很严肃,“这些东西以后不要拿出来了,你不想被举报的话,就赶紧收好。”

“对,裴同志,你还是把东西收起来吧,尤其是这些玉扳指和金手镯,万一被人看见了,举报你贪图享乐,搞资本主义那一套怎么办?”姜晔好心地嘱咐几句。

虽然听不大懂资本主义是什么意思,但看韩景沉和姜晔一脸凝重,大概是很不好的事。

裴曼宁收起东西,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今天的事,让她心情有些沉重,也告诫自己,今后万事小心。

韩景沉看了一下手表,这会儿已经十点多了,“行了,我们该去火车站了,医院我刚打了招呼,预交了费,你出院的时候直接把东西带走就行,以后……你好自为之!”

裴曼宁好奇地看了他的手表一眼,却没多问。

“我去送送你们。”裴曼宁写道,虽然不知道火车站是什么地方,但是她听出“车”,也许是车行,那应该是南北往来人最多的地方,她想看看这里的人听没听说过扬州城或者充州。

当然,她也是真心地想送两人一程。

“不用,车站人多,你一个女同志不安全。”韩景沉拧了一下眉头,这女人,长成这样心里没点数?

“裴同志,待会我们坐火车一走,留你一个女同志从车站回来不好,你还是待在医院吧,医生说你下午还要再输一次液。”姜晔也赶紧劝她,车站这地方人来人往鱼龙混杂,裴同志长得非常不安全。

裴曼宁手指蜷了蜷,抿着唇,又写:“我会小心,我把脸遮起来。”

她想看看他们是去哪里。

“行了,你就好好地待在医院里。”韩景沉的语气完全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这女人,非得跟着去火车站,不会是想扒火车吧?他怀疑地看了一眼裴曼宁,眼神锐利得像一只悍猛的鹰隼。

裴曼宁怕他,小心地看他的表情,糯糯点头。

韩景沉又把钢笔和小本子递给她,“这两个东西留给你,有什么事的话,就去找医生和护士。”

裴曼宁接过纸笔,想了想,到底没有推辞,朝韩景沉点了一下头:好。

韩景沉带着姜晔出了医院。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