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段时日巴蜀一带江水决堤,冲垮了不少房屋、庄稼?”魏太后坐在圆桌主位上,玉窈和周观衍相互面对。

玉窈坐在魏太后身旁,她侧眼看向了魏太后,跟她猜的斑半点也不差——魏太后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周观衍闻言,他顿下手中筷子,“劳母后挂念,如今彭敞去了青城府治水已经初见效果了。彭敞从前就主理过福州大水,当地县志亦有记载,想来不用多久便能恢复往日状况。”

魏太后眼神变得柔和,“你舅舅也关注着这件事,他跟哀家说过几次了。哀家也认为,魏明这个孩子虽然年纪轻,却是个稳重的。彭敞此人是能干,可毕竟他是彭家的人,以前支持过老三,难免有时候用不得。”

玉窈听到魏明这个名字,嘴角微抽。

魏明是魏太后堂兄的长子,素有名声在外,但她知道这个人就是一个绣花枕头。若说彭敞还有几分真才实学,那魏明就是靠着魏太后的庇护,后来不到三十,便坐上了户部左侍郎的位置。

现在他春闱刚刚结束,进士及第的出身,比起彭敞的探花郎自然弱了些许。但魏家和彭家自五年前便是争锋相对。如今彭敞积累了政绩、好名声,魏明还是个清闲的六品小官,也难怪魏太后和魏伯复坐不住了。

玉窈小心翼翼地看向对面周观衍的面色,发现他比自己想象得沉得住气。周观衍听后,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说:“魏明年轻了点,多积累些经验,他是母后的侄子,儿臣也不会为难他。”

魏太后笑意渐弱,她和善地说:“皇帝既然有你的安排,哀家也老了,很多事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分开的。彭家的手段衍儿从前也没少见,哀家妇人之见以为此人还是用不得。太过于给彭家面子,倒对平衡朝堂有所不利。”顿了顿,魏太后又叹了一口气说,“皇帝大了,终究是不同了,可是你毕竟是哀家的儿子,哀家哪有害你的?”

玉窈坐在这里眼观鼻,鼻观心,硬是没从这几句话里看出周观衍的神色来,她浑身难受得很。牵扯进这对母子的纠纷中,玉窈感觉自己现在里外不是人。

她让紫苏舀了一碗甜汤,自个儿就在里面浑水摸鱼。

周观衍的眼神轻轻地落在她的头旋儿上,神色微黯,“母后说得是,这样前几日工部郎中致仕,魏明也熬了两年,先去工部攒攒经历。”

魏太后闻言,神色一松。她心里自然觉得工部的职位不够,虽说能进六部最好,但工部在六部里面实属权力不高。不过皇帝自然愿意给个工部,她也不会连日再被魏伯复再旁敲侧击了。

魏太后也知道魏明那点才学看不上眼,可是魏家新一茬里属魏明年纪最大,后面的还没有冒出来。她有心扶持魏家,可等她和魏伯复故去后,倒时必然青黄不接,此时能够让魏明去占一个位置,有魏伯复在前朝运作,仕途也走得平稳坦荡些。

周观衍自然这么做也有他的用意,工部左侍郎是彭丞相的门生,魏明进去自然有一番磨练。魏家和彭家相互掣肘,他这个皇帝的位置才能这么快坐稳。

玉窈回想起前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她又低下了头,琢磨着今日的甜汤味道有些怪怪的。

“魏明这孩子该日进宫时,哀家也让你们表兄弟聚一聚。”魏太后随口说道,她偏头望向在喝甜汤的玉窈说道,“阿窈也许久未和堂兄见一见了,哀家还记得哀家从前千秋的时候你和魏明打了一架。”不过是当时不懂事,魏太后自然以为玉窈和魏明是闹着玩的。

周观衍也不知怎的,他随着魏太后的话将眼神落在了玉窈身上。

玉窈低着头,感受到两股眼神交汇于自己,她咬了咬唇——她哪里还记得什么魏明小时候打了一架的事情?

“小时候不懂事,早忘了。”她于是打了一个马虎眼。

玉窈抬眼,她刚好看见周观衍失落的眼神,心头不知怎么得有一丝的抽搐。但她脑子里随着魏太后提及玉窈小时候的事情变得迷迷糊糊的,也无心再细想。

这顿饭她吃得叫一个食不知味,周观衍一只神色淡淡,仿佛刚才的失落是玉窈的错觉。

玉窈心里的忐忑自然桌上其他两位不能感同身受。

酒过三巡,菊花酒有些醉人,玉窈先前连连喝了几碗汤,肚子填得慢慢的。而魏太后似乎又有意让她多喝酒,玉窈甚少找到理由推辞。她轻轻晃动着身体,红霞飞到两颊之上,夏日夕阳的霞光红彤彤的灿烂也不过如此。

玉窈眼神逐渐迷糊,她一只胳膊撑着下颔,一双眼睛若有若无的迷离。连连喝了几杯后,反而她觉得自己又清醒得很。

周观衍眉峰凝聚,他沉声对紫苏道:“贵妃醉了。”

紫苏原本是在一旁布菜,做宫女的自然练就了在这种场合充耳不闻的本领。她微微一怔,看着自家贵妃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模样,一双眸子盈盈含着一汪水,眼尾自然地上挑勾勒出浑然天成的妩媚。玉窈就这么乖乖的、一动不动的,紫苏心生一股不忍打扰的感觉。

“儿臣就先带贵妃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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