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几个呼吸后,我从屋里出来,手里多出一把菜刀。

爹和娘都怕这老道,我自然不会傻到与人家搏命,更何况自他进来,也从未张口要取我秦家人性命。

知子莫若父,爹吓坏了,怕我做傻事,想冲上来夺刀。

可当我下一个动作做出时,爹娘,连带着那老道彻底傻眼了。

菜刀被我架了起来,不是脖子上,而是裤裆底下。

老道:……

爹娘:……

“是不是我秦家断子绝孙就能逃过劫数?”六岁的我厉声问那老道。

别觉得我早熟。

对于一个四岁就能倒背六千味草药,五岁熟读《黄帝内经》所有药理的我而言,青春期X教育就是鸡肋。

我当时想的很简单,娘张口称他为祖师爷,那人家肯定是个狠厉的角色,只要秦家断子绝孙,他,定能有法子化解劫数。

老道也没料到我会如此做,侧头先是诧异地看了看我娘,又看了看我爹。

二人均是一脸无辜相。

“这崽子跟他爷爷一个揍性?好吧,好吧,莫要说贫道不念旧情了,你刚敬了我酒,那就说明与我有缘。贫道就看在这碗酒的份儿上,给秦家留一线生机。”

我大喜,扔下菜刀就想跪。

老道左手掌微微上浮,顿时一股无形力量就撑住了我的双膝,怎么跪也跪不下来。

“小子,你先别急着跪,秦家能不能逃过此劫还未曾可知,这要看你们的造化。”

他跟爹说,明日若有人来请你出诊,纵然是允了你金山银山你也不能出手相救。

“人死你活,人活你死!”

这很简单,只要我们家药铺明儿不开门,爹妈把门反锁,天塌了也不出去,就能避过此劫。

“你先别急着谢贫道,贫道要走了,临走前,也是想给那不孝的徒子徒孙留一份香火情,你等好自为之。”

说罢,他那仙风道骨之躯上蒙上了一层银色淡芒,身体也随之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人家此行等同于是救了秦家,娘赶紧又给他磕了三个响头,道:“恭送祖师爷升天!”

看他那张老脸,少说也是期颐之龄了吧,我以为升天就是嗝屁咯。

后来娘才告诉我,人家升天,那是真的升天,是得道成仙了。

第二天一早,我生怕爹再像以前那样心生善念,满口的“医者父母心”上了头。

特意把门窗从外边都上了锁。然后盘腿往院门前一坐,跟个门神似的,板着脸就这么守着。

那时,简单的病症我是可以瞧的。

但一来,我心比爹狠。

再者,哪怕我真是医仙转世的神童,人家也不可能信任六岁的娃子给家人瞧病。

所以我守在这儿,绝对保万无一失。

一整天,不敢说来求医问药的人络绎不绝,但要不是我拦着,也够我家死上七八回了。

好在有惊无险,乡亲们都被我以爹娘不在家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日头已经偏西,该就医的不是去了山外的镇里,就是去了一百多里地外的县城医院。

乡亲们有个大病小情的早已习惯来找我爹,但其实我爹真的没什么行医执照。也许让他们去外边的医院,路途是有些远,且还要花不少的钱。

可这不就是患者与医者本该有的“生意经”吗?

说自私点,我想活着。

再说无私点,只有秦家人活着,才能医更多的病,救更多的人。

“小朗,到点了,别忘了去给尕娃家送药。”爹在屋里喊道。

我说:“爹,你忘了今天不许替人瞧病开药的吗?”

“尕娃他爹不算的,前天爹就去瞧过病了,快去吧,迟了毒入骨髓就来不及了。”

尕娃他爹去山里砍竹子,被毒蛇咬伤,抬回来时人就不行了。

他家里一贫如洗,别说去医院花钱注射抗毒血清,就算有那个钱,单是送医的这段路,就是他的亡命之路。

祝由科更多的是以鬼神之术救人,祛蛇毒还是要用草药的。

草药药性比西药要温润不少,但就是药效慢,且爹的方子是要对症下药的。

每天我去送药回来时都会告诉他尕娃爹当下的情况,爹再根据我的口述改变药剂成分和剂量。

临走前,我又千叮咛万嘱咐一通才放心。

村东头有条小河,河畔小路直通邻村,能节省不少脚程。

天黑下来了,头顶上是点点星光,脚下草丛间一只只萤火虫“提着小灯笼”为我引路。

娘说过,这条河虽然不深,但却是从北边山上不老峰流下来的。那座山的势头在风水学中又叫“九星拱月”,是上佳的风水宝地。不老峰下必有大墓。

几十年前“破旧”,山腰上一座千年老庙被铲了。

她说那座老庙底下其实就是九星拱月的风水眼位。被铲了,等于断了人家的龙脉,这风水局也就破了,吉穴秒变凶。

所以,其山中流出的泉水阴气颇重,故而这条小河易生祸事。

我也是怕再有人半夜敲我家屋门,爹待不住。这次只能逆了娘的叮嘱。

“小朗啊,这么晚还去送药?吃了没?”

一旁田间,陈老二正在插秧,见我过来,很热情地招呼。

“还没,尕娃他爹等着药呢,回来再吃。”我应了声。

“额说你的爹真是狠心,这么小的娃子咋放心嘞?”

陈老二结婚早,可一直到三十出头,他婆娘也没给他生,按现在话说就是“不孕不育”。

后来他找了我爹,是我爹用祝由第三科中的妙术让他陈家有了香火。

所以他一直对我家不错,哪怕是家里老母鸡下了蛋都要给我家送来一个。

但我娘坚决不受,说他损了阴德,他家的东西不能沾。

上午时候下了场小雨,河边小道泥泞不堪,加上着急赶路又与陈老二搭了几句话。河边小道本就不宽,再加上分神,脚底下一个不注意,呲溜声整个人就滑了下去。

我是会水的,这小河爷不深,放在平时,扑腾两下也就游上来了。

可这河水冰冷刺骨的很,刚入水我就腿肚子抽筋儿了。

我很清醒,想尝试打直了腿踩住河底,拽住河边的草木爬上来。

突然,一股强烈的痛感自我脚腕上袭来。

那感觉就像是,就像是被一只小手死死掐住一般。

那只手的从触感判断虽然不大,可却如铁钳一般紧紧掐着我的脚腕,使劲儿往下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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