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低头看着餐盘里的饭菜发呆,浑然未觉温云重又折返了回来。
“算了,我还是等你一起回去吧。”
闻声抬起头,少年如同白杨般笔直挺拔的身影又落入她清澈的眼瞳,她睁大双眼凝视着他,仿佛生怕稍稍漏看一眼,他又会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一样。
然后不由自主地轻唤出声:“温云,”
他眉毛微微抬起,似乎是疑惑。
“你能不能一直陪着我?”
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却似画外音一般陌生。
她的眼波流动着,闪烁洁白的晶莹。
温云征愣一瞬,一时想不出她的意思,淡淡的薄唇轻启,可说不出一句话。
他真的能一直陪着她吗?
回想着自己卑微的过去,他难以断定。
周婉移过视线,无意识地揉揉鼻子,“我的意思是,我们一直都会是朋友,对吧?”
温云看着她眉梢处的忧愁,郑重其事地说:“会。”
有一种陌生的情愫在心底肆无忌惮地生长。
望着她委委屈屈的样子,初见时和煦温暖的笑容又浮现在他眼前,他再也不想看到她烦忧。
为此,他愿意卸下自己冰冷的外壳,温柔地待她。
年少时的承诺总是象征着永远,可‘永远’一词是多么模糊不清,是一个月、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
没有人说得准。
只有在做出承诺的那一刻,它是真实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周婉满意地笑了。
-
和温云一同回班的路上,周婉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脑门。
她实在是想不通,刚刚怎么会问那么愚蠢至极的话。
当时的意识就像被别人占据了一般,莫名其妙的话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回想起来,恨不得自己是一只乌龟,躲在龟壳里不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刚才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的悲伤还未完全消退。
她想自己是不是病了,经常会莫名其妙的、没有缘由的难过,并发症还有胡言乱语。
她深吸一口气,“那个,温云……”谨慎搭话,“我刚才说的不用太放在心上。”
温云步履不停,神色如常地说:“我知道。”
周婉顿时一头雾水:他知道了什么?
外面传来同学们打球时的吼叫声,周婉思绪一时飘散,她发现自从温云闯入她的生活,她的世界就变了,原本如同湖面般平静的生活轨迹,像被人往里投了一颗石子,荡漾起层层波纹。
她会因为他做的事感到欣喜,也会因为他说的话感到紧张,仿佛是在坐过山车,各种情绪跌宕起伏,是好是坏,一时间分辨不出。
不过,好像还挺有趣的。
她不知道话题如何继续下去,话锋一转,到了几天后的月考上,“温云,你是怎么一直考第一的?”
明知周婉是故意岔开话题,温云仍装作无事地继续接了下去:“简单三步,”他的声音掷地有声,“预习,上课,复习。”
他答得虽然简单,但的确是事实。
周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鬼使神差地说:“我也想考第一……”
其实她并不太在乎排名,因为比起排名总分才是最重要的,可目前这种状况,接这句话似乎最合理。
“我让给你啊。”温云好整以暇地望着周婉,眉峰轻挑。
周婉是万年的第二名,综合成绩和温云不相上下,就差在了语文,这门课也不像数学物理,靠刷题便能突飞猛进,而是需要日常的积累和一点点的悟性的。
周婉以为温云是在开玩笑,配合地笑笑。
然而温云好像并不想就这么结束这个玩笑,继续说:“考试时我少做一题就好了。”
周婉垂着眼眸,淡淡回绝:“……真的不用。”
浅淡的语调仿若冬日里飘荡在空中的雪花,状似温柔美好,实则冷清冰凉,
可温云偏想要握住那片雪花,他侧头看她,假装无意间提起:“要不我们互帮互助,你有难题可以问我,我也问你。”
周婉总是下意识地拒绝别人的好意,她抿了抿唇,回:“我不擅长语文,但语文这门课还是自学比较好吧……”
“不一定,”少年意气风发,眉宇间都是满满的自信,“语文自学容易松懈马虎,这样,你告诉我你不擅长的部分,我陪着你学。”
周婉哑然,想不通温云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却也不好一再拒绝,只得点头答应。
……
午休是两个小时,周婉和温云回到班级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同学零零散散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为一周后的月考努力复习,“时间就是金钱”这是所有在乎成绩的学生的座右铭。
周婉如实告诉温云文言文是她最头疼的部分,温云言出必行,回到座位就让周婉背诵一遍《师说》,说背完再一起复习知识点。
“直接看知识点就好了,我背过了。”周婉认为再背一遍是在浪费时间,不如直接进入正题。
温云从书桌上堆起‘城墙’里翻找着语文教科书,说:“先温习一下。”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
奇怪的是才背到第二句,周婉就卡了壳,不知为何,原来记得滚瓜烂熟段落像在大脑里被删除了一样,不见踪影,无法提取记忆。
她淡眉微蹙,琉璃般的瞳仁不安地流转,手心里冒出细密的汗。
温云专心地看着教科书,找过会儿要重点复习的部分,点头示意她继续。
但周婉在背诵的过程中,视线总不由自主地落到温云垂落的眼睑下潭水般幽深的眸,霎时一怔,大脑又宕了机。
——在温云一次次的“重来”声中,周婉差不多重复了六次开头,每次卡壳都含着歉意地说声“不好意思”,除此之外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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