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睿将小白从衣服里掏出,用手抱在怀里,和刘健二人坐在桌前,开始聊了起来。

“秦公子手段非凡,老朽叹为观止啊!”刘健眯着双眸,笑着说道,听这称呼对秦睿的态度也提升许多。

“无本求利,雕虫末技,只是囊中羞涩,不得已而为之之事,教刘公见笑了。”秦睿面有得色,假装谦虚而已。“不过,这个胡掌柜,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本来一门极好的生意,可能会被他敝帚自珍,当成秘技藏而不露啊!”

“哦,秦公子为何这样说?”刘健忍不住好奇问道。

“若我操作,自建一个冰糕厂,然后大批量贩卖。冰糕易存储,常温下也可以保存,可以售给酒楼,也可以沿街售卖。天津卫人口不多,但京城人口近百万,一日即使有十分之一人能吃,一支哪怕赚一文钱,一日也可赚近百两银子。至于冰沙,我是不会卖的,我可以卖冰块,很多高门富户,夏日炎炎,缺乏避暑之物。可以建立一个大规模的冰块制造厂,用硝石虽然效率不高,但也聊胜于无。京城高门富户多如牛毛,消耗这点冰块,不成问题。两样东西一年最好可以做5个月,年入两三万两不成问题。”秦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惜啊,胡掌柜只想将这些冰镇吃食用于酒楼,错失发财良机啊。果然思路决定出路,态度决定高度,格局决定结局。”

“秦先生思路清奇,妙人妙语,果非常人能及,老朽眼界大开。”刘健静静地听着秦睿的话,时而皱眉,时而低头思索,“只是商贾之道,整日只知盘剥生民,自古商贾重利而轻义,于国无益。”

“刘公说法有点偏激啊,先秦名家管仲在《管子小匡》有云:‘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他明确的提出了‘士农工商’四个阶级是一个国家的柱石,是国家组成的核心力量。”听了刘健这个封建社会顽固派代表的言论,秦睿决定给他上一堂经济课:“自古以来士有治国理民之功,农有农耕养桑织帛之利,工有建筑造器之利,商有百物交易之途,四民并举,组成国家。刘公以为然否?”

刘健点了点头,对于士农工商四民的观点,没有否认。

“士人协助天子治理万民,协调阴阳;农民辛苦劳作,耕种养蚕以供养天下免收饥饿之苦,免收苦寒之艰;匠工制造万物来保证士兵有甲胄枪械、士子有笔墨纸砚;商贾负责将天下万物流通。天下四民原本就是各有其职,缺一不可。自秦汉始皆以重农抑商为国策,原因为何?刘公可知。”

刘健两眼瞪着秦睿,没有说话。

“自始皇帝始,以自耕农经济为主,在封闭的环境中,小农容易满足现状,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当地主,对于统治阶层来讲相对好控制;匠工都被世家大族、豪门和官方所控制,没有人身自由;士人本身就是统治阶层,受到政策红利,有仕途的升迁可能,有官方政策优待,没有造反可能;而商人精于计算,善于钻营,走南闯北见过世面,掌握巨资,可谓有钱又有粮。一旦商人欲壑难填,想要在政治上有所企图,就有可能顺时而动挑动天下人造反,一旦成功就是公侯万代。因此历来开创大业者,都对有钱有粮的人抱有十分戒心,所以都会默认重农抑商的政策。”秦睿抚摸着小白柔软光滑的皮毛侃侃而谈,一席话令刘健陷入沉思,“刘公可否记得太祖与沈万三之事?”

刘健微微颔首,若有所悟地样子。

“其实,从为政者的角度上看,保护农业生产和小农经济,以确保服役征派和地租征收,巩固皇权的统治,抑制商人并无多大过错。只是这种想法从将本求末,从根子上就错了。”秦睿慨然道,“诚然,抑制商人能将一些造反的可能给消灭,但历朝历代改朝换代都是农民因为天灾、因为徭役,活不下去了才干的,商人投资其中,只不过效仿吕不‘奇货可居’而已。为政者如果让百姓食裹腹,居有屋,行有道,衣增色,试问谁会起来造反。”

“食裹腹,居有屋,行有道,衣增色,此大治之世才能有的现象,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千难万难。”刘健无奈的摇摇头,苦笑道。

“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秦睿最讨厌这种遇到事情上来只谈困难,不谈方法的做事风格。“家师曾与我讲过一则故事,今与刘公分享:蜀之鄙有二僧:其一贫,其一富。贫者语于富者曰,‘吾欲之南海,何如?’富者曰:‘子何恃而往?’曰:‘吾一瓶一钵足矣。’富者曰:‘吾数年来欲买舟而下,犹未能也。子何恃而往!’越明年,贫者自南海还,以告富者,富者有惭色。西蜀之去南海,不知几千里也,僧富者不能至而贫者至焉。刘公可知为何?”

刘健听了秦睿盗版的《为学》节选,心有所悟,低头细思起来。

“我观刘公气宇非凡,想来也是出将入相之人,不知先生对王荆公的‘善理财者,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如看待?”秦睿目光闪闪,一脸坏笑,准备向刘健发难。

“呵呵,让秦公子见笑了,老夫非是故意隐匿身份,只是我等君子之交,没有必要纠结于身份,所以并未告知。”刘健一双英目透射着闪闪精光,正色道:“王荆公明不加赋而国用饶的初衷,是期望以理财方式来开辟国家财政税收来源实现富民强军,解决当时三冗问题。只是手段过于激烈,造成新旧两党党争,导致功败垂成,间接导致了大宋衰落。”

“呵呵,也算是中肯。”秦睿用手摸了摸小白的头,淡淡地说道:“作为改革派的王荆公不同于守旧派司马君实的节流开支的观点,期望通过把理财和农业发展联系起来进行开源,再不加收农民赋税的基础上增加政府税收。但王荆公错就错在没有进行真正的理财。以熙宁变法中的青苗法为例,在灾年或者青黄不接时,由官府出面向百姓进行借贷,保护和赈济民户不受民间高利贷之苦,将官府变成了一个准高利贷机构,期望通过赚取利息来增加国库收入,解决大宋冗官、冗费、冗兵的三冗问题。但问题是,这个财是敛,而非理;是将民众口袋中的钱收到了官府手中,从左口袋挪到了右口袋而已。再加上各级官府官吏上下其手,强行摊派,看似爱民之举实则是害民之实。在社会财富没有增加的情况下,所谓理财,无非是抢夺一部分人钱财给另外一部分,也就是说,王荆公为了一部分人得罪了另外一部分人,所以王荆公变法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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