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欢天喜地的一次相聚,因为顾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不得不被迫终止了。
王弥在传影中断前,言之凿凿跟商雪和顾明远说好,一定会看住顾曦,不让顾曦跟那个贺成渊有过多接触。
但看着自家少宗主躲在自己怀里,哭成小小的一团,王弥只觉得管他什么商雪,顾明远,贺成渊,凡是惹顾曦哭的人统统都有多远滚多远吧!
“王伯,”小孩抽哒哒的吸了吸鼻涕,将小脑袋抵在王弥怀里,泄愤似的用力顶了顶:“你骗人。”
“你明明说会让贺成渊的爹爹不打他的,可是我看他身上还是有好多伤,还流血了。”
带着哭腔的奶音里是满满期待破碎后的伤心。
听到这话,王弥老脸一苦,试图解释道:“少宗主,我……无能为力呀。”
这话是真的。
因为有一件事,王弥其实隐瞒着没讲。
那就是贺成渊他根本就不想逃。
那日,王弥亲眼看见了赵三毒打贺成渊的场面。
寒风刺骨的严冬,瘦骨嶙峋的孩子躺在黝黑干裂的地面上,双目圆睁,嘴唇翕阖,伤口处流出来的血红得刺眼。
细瘦得如同枯枝一样的四肢因为失血过多而不住地抽搐,瘦小的身体拼命挣动着想要爬起来的样子,王弥直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修仙之人,人世百态早已看遍。
可在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王弥却还是忍不住地心酸。
那么小的孩子,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偷东西贱卖,比起愤怒的指责其实更多的是怒其不争的心疼。
更何况,被偷了储物戒指的顾曦都选择了原谅,他王弥就更加没有理由去对一个孩子不依不饶。
他本来想着虽然不能把人带回乾卿宗,但是把贺成渊送到温柔和善又膝下无子的人家里也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至于赵三那个酒鬼,给一笔钱打发了就是。
王弥根本就没把那人放在眼里。
可出乎意料的是,贺成渊拒绝了他的帮助。
小孩没说理由,只是头也不回地往家走。
他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根本无从下手。
“为什么?”
顾曦堪堪止住哭声,原本脆生生的嗓子哭得发哑:“王伯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能让贺成渊的爹爹不要再打贺成渊了?”
他的小眉头因为思考的问题太过复杂而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觉得他跟王伯最好了,王伯肯定不会骗他,那肯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到底因为什么呢?
半晌,顾曦猛地抬起头,抓着王弥的胳膊,急切说道:“王伯,我知道了!”
他刚刚哭得狠了,气息不匀,说起话来小身子控制不住地一抽一抽的抖。
圆圆的大眼睛泛着红肿,睫毛上粘的全是泪水,一脸认真地望向王弥,语气里带着深深担忧。
“王伯,是不是贺成渊的爹爹会像打贺成渊一样打你,把你打得吐血呀?”
话一出口,顾曦霎时间满脸惊恐,小手紧紧抱住王弥的胳膊,忍不住哇的一声再次哭出声:“王伯!王伯!”
“你不要死呀!”
“少宗主放心,我不会死的,”看着小孩死命拽着他让他一定不要死的模样,王弥只觉得又心疼又好笑,轻轻拍了拍顾曦的头。
“我还得陪着少宗主长大呢,怎么可能死。”
“王伯,”顾曦咬着唇,忍住哭,握了握小拳头,下了好大决心地说道:“我去跟贺成渊的爹爹说。”
王弥开玩笑地恐吓道:“贺成渊的爹爹那么凶,少宗主不怕被打死么?”
“我怕,”小孩的大眼睛瞬间变得更红,像兔子似的,哭腔里带着一股子悲壮凄凉:“可是我得去救我的朋友。”
王弥叹了口气:“少宗主知道朋友是什么意思么?”
顾曦立刻大声回道:“就是每天一起玩的人!”
王弥摇了摇头:“少宗主说的不是朋友,是玩伴。”
“想要成为朋友,首先要能做到的,就是可以把后背放心地托付给彼此,发自内心地愿意保护彼此。”
“少宗主救过贺成渊的命,愿意保护贺成渊,可是贺成渊却反而偷走了少宗主的戒指。”
“这样的人,是没办法完全信任,成为朋友的。”
王弥对于贺成渊本身倒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偏见,所以在跟顾明远还有商雪说起有关贺成渊的事情的时候,完全就是实事求是,也动过帮贺成渊再找个能够收养他的人家的念头。
但是老人对于贺成渊的所作所为确实打心眼里不太认同。
顾曦被王弥说的回不上来话,急得小脸通红。
正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脑子里突然传出了熟悉的讲故事一样的声音。
【赵三醉倒在床上,鼾声震天。
贺成渊走出房间,沿着泥泞的小路,一瘸一拐地小步跑。
路上,洗衣的妇人正巧看见这个孩子经过,眼中一瞬间充满了悲悯。
她像是看着快死的什么脏东西,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如同给了他天大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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