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端祥着他手臂上的黑色的禁咒烙痕,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些片段,只觉得那并非是巧合。

“南棠,顾希我的邪术上的符文,与这禁咒是一样的,又与这青铜古盒子有关,会不会预示着什么呢?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楚南棠一脸凝重:“很多事情,看似巧合,实则有一定的必然性。有前因,才会有后果。”

“既然这个青铜古盒可以抑制你身上的禁咒,那就由你保管吧。”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嗯。虽说是可以抑制,其实也只是缓减了禁咒夺命的时辰,两股力量抗衡,禁咒终究会噬心焚魄。”

我不敢想像三年之后,如果依旧无法解开禁咒,会怎样。但我也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样在我的眼前消失。

与楚南棠说了一宿的话,将近日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说了个遍。

他道:“其实在你总是梦到江容婼的那一段时间开始,我就已经怀疑是顾希我与沈秋水在布坛做法。”

“好在有惊无险,我终究还是平安回到了你的身边。”

他笑了笑:“爱情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精神力达到一定的承度,可以改变一些你想改变的东西。”

“南棠”我往他怀里靠了靠:“总觉得沈秋水有某种目的,一直在筹谋。他和顾希我或许在某些事情上达到了同一个目标,所以才能互利。”

他蹙眉深吸了口气:“我倒是觉得,顾希我授命于一个神秘的组织,潜伏在沈秋水的身边,利用他达到某种目的。”

“你的意思是?其实沈秋水只是颗棋子?”

“或许,沈秋水与顾希我,都只是颗棋子。”

我细细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听命于背后的势力?明明他们已经很强大了。”

“人心是永远也猜不透的,权势很容易让一个人迷失了自我,今天得到这个,明天又想要那个,今天站在这里,明天还想要站得更高。有些爬到一定的高度,就会堪破,有些只有爬到顶端,或许才会透彻明白,但等他明白过来时,脚下堆积的早已是白骨森森。”

“那你呢?”我不由得想要知道,楚南棠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他笑了笑:“我本就是懒散惯了的人,世人都道我前生命好,生在了富贵之家。我外公是富可敌国的商贾,我父亲也算是官场如鱼得水,门庭若市。所以我对功名利碌没有太多的追求,大清灭亡后,父亲和母亲族系都迁移到南方,当时戏言,在这动荡的乱世,唯有楚小公子,是享尽极致富贵之人。”

他的语句里,带了一丝不易查觉的戏觑与嘲弄。

“那你自己觉得呢?”

他长叹了口气,一脸惆怅:“命要是真的好,就不会这样早早就死了,让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个人命好不好,不看开始,要看结果。功名利碌,过眼云烟,哪及得老时爱人相伴,子孙满堂,欢声笑语?”

“说得也是,看来钱这种东西,只要够花就好了。”

他看着我带着一丝浅笑,倾身浅吻了吻唇:“为了能让夫人和孩子过上好日子,当然是钱越多越好。”

“可是你不是说”

“出发点不一样,我追求的是家人一世衣食无忧。”

虽然他语气听着散漫不经意,但却让我感到了一丝紧迫感。

“南棠,你不用太紧张了,我也会养家的。”

他侧身,四目相对,认真而执拗:“夫人让我养着就好,这样会让我很有成就感。还望夫人成全。”

我不由笑了出来:“嗯,成全。”

在墓室里居住了一个多月,与世隔绝日子惬意安然,最重要的是有相爱的人相伴。

孩子五个月大的时候,我不由得好奇问他:“南棠,为什么我们的孩子会与常人的不一样呢?我是说他好像自我保护意识很强。”

“夫人是指他与身俱来的力量?”

我用力点了点头,楚南棠解释道:“鬼胎本身的灵气就比凡胎要多,何况是我们的孩子,墓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气,他会很喜欢的。”

“他生下来是是人还是鬼?”

他也一脸好奇的,轻抚上隆起的小腹,说道:“夫人把他生下来,也许就有答案了。依我之见,在母体之中造就血肉之躯,生下来应该与一般孩子无二,只是他拥有普通人没有的能力。”

“那是好,还是不好?”

“大概好也不好,凡人要修为很长时间,才能拥有的能量,他从娘胎里就带了出来。但是小家伙要是调皮,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想了想说:“把他与身俱来的能力,封住可行吗?”

“可以一试。”

为了尽快解决嫤之的问题,我和楚南棠商量先折回去。

漫长的火车旅程,但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有窗外的风景,还有身边相伴的人。

辗转回到大宅子里,发现大门外挂了一只风铃,楚南棠似乎看出了端倪,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一个挥手,那风铃无风乱颤,声音变得刺耳起来。

白忆情拿着桃木剑从屋里跳出,怒吼了声:“青天白日,什么妖魔鬼怪,报上名来!!看小爷噫?”

“小白,你傻不傻啊?”看他那模样,我不由得笑了出来。

白忆情一把丢掉手中的桃木剑,冲上前来,给了楚南棠一个大大的拥抱:“祖师爷爷,您可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白,看来你是真的很记挂我。”

“是啊是啊,法术才学了一半,不能半途而废,我是个有始有终的人。”

进了屋后,小白本想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孩子八卦一下的,但是紧要先解决嫤之的问题。

我怕她关在磁场海绵里,会受到一定的影响,楚南棠拿着海绵道:“普通的鬼是怕强烈的阳光的,待傍晚之后再说。”

等到太阳下山之后,楚南棠将海绵里的灵魄放了出来,嫤之此时还无意何意识,只是缩在墙角里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楚南棠细细端详了会儿,沉声道:“魂魄还处于游离的状态,会慢慢恢复神智,不过想要保灵体长存,必须要让她有自身的修为。”

说罢,他将海绵递给了我:“或许要将她带回墓中一趟。”

白忆情一脸羡慕:“祖师爷爷,什么时候也带我回墓中一趟?”

楚南棠冷峻笑了下:“等你死了以后。”

白忆情抽了抽嘴角,一脸怀疑:“好歹相处这么久,也是有感情了,祖师爷爷,你这样盼我死,忒不地道了。”

楚南棠拍了拍白忆情的肩膀:“这个家你随便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要偶尔帮家里打扫打扫,看好家就行了。”

“偶尔打扫,打扫?”白忆情懵了一脸:“这宅子这么大”

“我们就先走了,小白,你能看好家的,对吧?”说罢楚南棠满是关爱看着白忆情。

白忆情欲哭无泪:“恭送,祖师爷爷。”

我担心的看了白忆情一眼,满是委屈,又不忍的安慰了句:“辛苦你了小白,我们会很快回来的。要是你觉得打扫太累的话,就不用麻烦了。”

“还是祖师奶奶疼我多一点。”白忆情装模作样的摸了两把泪。

我带着楚南棠回到了奶奶家,楚南棠第一次在奶奶面前现身,我有点儿紧张,奶奶起先好像并没有怀疑楚南棠的身份。

见到我带个男人回来,即没有太忧心,也没有太惊喜。

我陪着奶奶去厨房烧火做饭,悄悄观察着奶奶的神情,问道:“奶奶,南棠是一个很好的人。”

奶奶突然问了句:“你喜欢他?”

我轻应了声:“喜欢。”

奶奶长叹了口气:“你要是喜欢,奶奶也不拦着你,反正我这都是半生入土的人了。”

“可是奶奶似乎并不太中意南棠,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吗?”

奶奶突然走到了灶下,将我赶出了厨房:“烟太多了,去外头坐着。”

“奶奶?”我抿了抿唇,搬了椅子坐到了院子里。撑着脸颊,想得入神。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清澈低沉的声音:“想什么?”

我回头瞧去,只见楚南棠走了过来。我冲他摇了摇头,但哪里能瞒得过他?

“是因为奶奶讳莫如深的态度?让你心里有了顾忌?”

我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奶奶第一次这样,平常我做什么她都很支持我。”

“老人家见识总是比年轻人看得透彻,不管她做何表态,都只是因为关心你。”

“可是”

“你担心我会与奶奶发生分歧?这个你完全勿需担心,她所想的事情,我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听他的解释,我猛然意识过来:“你是说,奶奶其实已经看破了,你是”

楚南棠轻叹了口气:“我想是不能瞒得住奶奶的眼睛,灵笙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害了你。”

我心头一窒:“都到了现在,你为什么还这么说?我并不在意那些,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

他苦涩笑了笑,沉默不再说话。

奶奶做了很丰富的晚饭,吃饭前竟对楚南棠说道:“楚小公子勿怪,都是些乡野粗茶淡饭。”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奶奶,不知她何时早就识破了楚南棠的身份。

楚南棠也不动声色点头至意:“怎会?是我叨扰了。”

“奶奶”

“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

还未问出口的话,硬生生咽进了肚里,与楚南棠交换了个眼神,我埋头吃饭。

待吃完晚饭,我去涮碗了,奶奶叫楚南棠进了屋内,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担忧的悄悄上前,第一次干起了偷听这事儿。

屋内隐约传来奶奶严肃的声音:“灵笙是我唯一的孙女,楚小公子身份尊荣,不知为何要纠缠我的孙女?”

楚南棠坚定道:“不是纠缠,或许是注定,我也不知道会对灵笙产生爱慕之情。”

奶奶冷笑了声:“爱慕?您是何身份?灵笙又是何身份?抛开这些不论,您过逝近百载,也不在阳间了,人鬼殊途,你们这样又有什么好的结果呢?”

楚南棠有些无奈:“或许你的担忧是对的,我们同样关心着灵笙,所以我绝不会伤害她。”

奶奶语气软了些许:“您说不伤害她,可是您和灵笙这样在一起,就是一种伤害。”

我没忍住,情绪激动的冲进了房间:“奶奶,南棠没有伤害我,我和他在一起很幸福,很高兴。而且我们很快会有一个孩子,是人是鬼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灵笙!”奶奶从未像现在这样生气:“奶奶只希望你这辈子,能平平安安的,一辈子太长了,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奶奶,我明白,也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就算有一天不得善终,我也不会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

“你”奶奶看上去很伤心难过,我心中十分内疚,竟然就这样伤了我最亲的人。

“灵笙,你先出去,我还有几句话与奶奶谈。”楚南棠一脸严肃道。

我不安的看着奶奶,又看了看楚南棠,埋头不安的走了出去。在院子里等了又等,频频回头,总算看到楚南棠从屋里头出来。

我快步迎了上去:“你和奶奶都说了什么?”

“自然是求奶奶成全。”

“还有呢?”

“还能有什么?”

我狐疑的盯着他:“骗人,一定还有什么。”

他刮了下我的鼻子:“别想太多,天色晚了,早些休息吧。你现在可是要做娘亲的人了。”

说来,自这之后,奶奶很欣喜接受了楚南棠,不管我怎么问,他们都不肯说出具体原因。

久而久之,我便也不问了。

在乡下的生活确实自在又惬意,但是我未婚先孕的消息不径而走。好在乡民们似乎对我很包容,至少当着面没有出言嘲弄或者冷言冷语,在这封闭的家乡已经十分难得了。

林婶他们还时不时的送一些养胎的补品过来,从他们关爱的眼神,似乎不难看他们对有钱负心汉抛弃的我,感到深深的同情。

我看了眼身后忙着孩子出生的楚南棠,不由得失笑,虽然不能向他们好好介绍这个未来的孩子父亲,有些遗憾,但是很感激他们对我的照顾。

转眼间到了来年的二月中旬,眼看孩子还有半个月就要出生,心里除了忐忑,还有无尽的期待,我和楚南棠的孩子。

可就在二月末时,有人闯进了灵墓之中。

楚南棠沉声道:“夫人在家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我担忧的看着他:“你要小心。”

他笑了笑,摸着我的肚子,一脸温柔:“会的,我一定陪着你,看着孩子平安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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