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对视着,直到明月领着婢女又抬进一桶热水进屋,季初色才移开在天意身上的视线,起身去沐浴。
明月带着侍婢退下,顺手关上了门,天意随手拿了一件外裳披在肩上,然后打开窗子,冷风顿时吹了进来,冲淡了房内淡淡的热意,天意坐在窗前,眼里是侍砚侍墨正和明月那几个丫鬟在屋檐下一起说笑,耳里则听着屋内“哗啦啦”的水声,天意抚了抚胸前的长发,心里没由来感到一丝宁静。
不知坐了多久,耳边已经没有了水声,而是换成窸窸窣窣地穿衣声,天意心知他已经洗好了。
果然季初色穿着一纯白色的里衣,带子松松地绑在腰上,撩开帘子,慢慢地走了出来。天意不经意瞥了他一眼,接着要转过头继续看风景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又立刻转了过来,季初色一头长发湿漉漉地散在肩上,也没有要将它擦干的打算,秋寒露重,他不知道这样很容易着凉吗?
听到里面的响动,明月又带着丫鬟进来将水桶带了出去,天意原想着这稳重的大丫鬟应该会照顾好季初色,替他将头发擦干,但是没曾想到明月只是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了一声两位主子早点歇息便退出了屋子。
天意怔然,难不成就这样任由他将头发自然风干?
只是天意忘了,季初色虽然神志不清,但是却不喜别人近他的身,所以明月等人就算忧心他的身子,也别无他法。
眼见那从长发滚落的水珠将他刚换好的里衣打湿,紧紧贴在他的肌肤上,天意觉得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叹了口气,起身走近他身旁,拿起搁在案上的干净棉布,一手托起他的长发,一手用棉布将他的头发包住,然后轻柔地来回擦着。
季初色原是身子一僵,搁在膝上的双手倏尔弓起,欲要抬手将靠近他的人推开,但是头顶传来温柔的擦拭,除了棉布碰触他的头部,很小心地没有让她的手指碰到他的头皮,感受到擦拭之人的小心翼翼,季初色这才放松了身子,双手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正在感叹美人头发又黑又亮时的天意,根本不知道刚才她差点就要被人嫌弃推开。
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影在地面上,一站一坐,身影相交,好像依靠在一起,紧密不可分。
天意帮他擦拭完长发,将手中的布搁置在案上,打量长发稀松,不再带着湿意,她才满意地点点头。
屋外隐隐响起接二连三关门的声音,季初色动了动耳朵,已经到了上床歇息的时辰,他没有看天意一眼,自顾自走到床边,一坐一躺,整个人便裹在暖和的棉被里。
天意摇摇头,喜欢安静,喜欢干净,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别人碰触,按时吃饭,按时上床睡觉,不吵不闹,很乖巧,就是经常发呆,古往今来再也找不到这样痴傻得让人忍不住怜爱的人!
见季初色又一人霸占了整张床,天意心里两个小人激烈争吵着。
“不用管他,赶紧上床歇息!”
“不行,你跟他不熟,万一他将你踢下床怎么办?”
两个小人争论不休,天意无语地拍了拍头,将这番争论压了下去,旋而转身又朝昨夜那张卧榻走去。
看在今日他挺身而出,她让他再享受一夜独自入睡的权利吧!
她认命地躺上卧榻,辗转反侧,丝毫没有睡意,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等到烛火燃过半截,她才勉强睡去。
可是刚入睡,她就被一个噩梦惊醒,整个人心烦意乱,最终她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曲着腿抱在胸前,抬起一只手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她苦笑,估计今日在皇宫内的死里逃生真的把她吓到了。
她回想来到东临国第一天起,便不断在生死间徘徊,前有狼后有虎,每天只能提心吊胆地应对着,她有时会问自己,若是她不再扮演傻子,面对的会不会又是不一样的天地?
眼睛像是自己有意识一样,转向床上的人,烛火晕黄,倾洒在他身上,像是一个神圣的光圈将他笼罩在里面。
天意竟觉得看着他时,烦躁的情绪便沉静下来。
身体里涌出一股睡意,天意放松了身子再一次躺下来,她闭上眼睛,不管前路如何,唯有养精蓄锐的人才能过关斩将,笑到最后。
待天意呼吸变得绵长,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他刚才也睡不着了,因为脑子里一直很闪现那个奇怪的女子孤零零地站在花园里,手中握着兰花,很无助,很绝望,他感觉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似乎自己也曾这样经历过,但是他想不起来了。
要是天意知道在季初色心里,一直把她看成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子,她一定拼着不睡也要将他摇醒,让他好好解释下她哪里奇怪了!
耳边听着绵长的呼吸,他也感觉到困意,便也随之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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