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尘的饥饿感开始消退,他睁开眼睛看着无尽的虚无与黑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很久没看时间了,似乎看时间也成了没有意义的事情。

然而,从始至终庆尘都从未说过一个字,未发出一声呐喊。

黑暗里,世界始终寂静着。

他没计算过自己多久没睡,但这好像又不太重要。

庆尘用着自己的沉默,对抗着世界的寂静与黑暗。

……

18号监狱里已经是昏暗的黑夜,堡垒之内的灯光转变成了昏暗的微光。

连蜂巢上的无人机都仿佛陷入了沉睡。

李叔同坐在昏暗的阅读区长桌尽头闭目养神,林小笑在一旁看了眼时间:“老板,四天了。”

“嗯,”李叔同点点头。

这时,远处传来虚弱的拍门声,路广义在某扇门里骂骂咧咧、断断续续的说着:“李叔同,你把我老板关哪去了,我路广义不会放过你的,庆氏也不会放过你的。”

从庆尘消失的第一天,路广义就发现了不对劲,在18号监狱里大闹了一场,差点引来第二次金属风暴。

于是,庆尘消失了四天,路广义也在牢房里被关了四天。

直到这第四天,路广义才终于消停了一些。

林小笑没管路广义的骂街,而是继续说道:“老板,庆尘在里面四天时间,一句话都没说过,也没有崩溃的迹象。”

“他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从第一天开始放缓呼吸频率,避免水份快速流失,熬过第四天并不稀奇,”李叔同说道。

“即便如此,能够不声不响熬过四天的,也是凤毛麟角了,他不像是在受刑,反而更像是在等待。但他已经四天没喝水了,再不喝水他会死的,”林小笑焦急道:“老板您惜才,放他一马吧。”

原本看不惯庆尘那身傲骨的林小笑,竟是反过来给少年求情了。

因为他也知道,庆尘正在经历着什么。

叶晚忽然说道:“老板,黑屋可能拿他没什么办法,放他出来吧。”

只是,李叔同想了想后竟然说道:“换水刑。”

“老板,他现在极度缺水,一见到水会下意识的去喝,这样他会死的,”林小笑急了。

水刑,就是将一块毛巾蒙在受刑人脸上,然后往毛巾上淋水。

水刑就像是个单向阀。水不断涌入,而毛巾又防止你把水吐出来,因此你只能呼一次气。即便屏住呼吸,还是感觉空气在被吸走,就像个吸尘器。

林小笑很清楚,正常人都扛不住水刑,更何况庆尘这种渴了四天的人?

当水刑开始的那一刻,一个极度缺水的人会如饥似渴的去饮水。

可是,那透过毛巾的水不仅会流进庆尘的肚子里解渴,还会灌进肺叶里,摧毁对方最后的生机。

然而,李叔同似乎已经下了狠心。

“生与死都看他自己的选择,没见过真正的死亡,怎么走我的路,”李叔同平静问道。

……

倒计时50:09:02.

第五天。

黑屋被人打开了,庆尘毫无波动的被人架了出去。

有人将他放到一张椅子上,然后用厚厚的毛巾盖在他的脸上。

冰冷的水浇在毛巾上,挡住了所有氧气与生机。

庆尘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抿着嘴。

他努力抗拒着自己喝水的冲动,不让自己被眼前的诱惑摧毁。

旁边,林小笑与叶晚相视一眼,他们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庆尘竟然还能保持清醒的意志,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知道用最后的意志去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

庆尘感觉到水正从他鼻腔流入,灌满身体。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梦。

曾年幼的他在梦里被人牵住了手掌,那手掌温热而柔软。

公园里。

仿佛阳光下有暖暖的海水包裹住身体,金色的阳光缓缓的翻涌着。

牵着他的女人忽然头也不回的问道:“小尘,你爸爸外面有人了,不要咱们了。”

“妈,我想吃冰糖葫芦,”年幼的他开口对前面的女人低声说道。

女人回头看着他怔立良久:“好,妈妈给你买糖葫芦。”

女人眼眶红红的,去买了糖葫芦给他:“小尘你在这里吃糖葫芦,妈妈去上个厕所。”

可是,女人这一去便没再回来。

庆尘从正午等到日暮。

他开始哭,可哭并没有什么用。

有人帮他找来了警察,可庆尘不愿意跟着警察走,他相信妈妈还会回来。

直到天黑,女人回来了,抱着他痛哭出声。

年幼的庆尘只当对方是迷路了,现在才找到他。

水刑中,庆尘的大脑竟是逐渐清醒过来,原来自己不是第一次被舍弃了啊。

似乎自己古怪的记忆能力也是从那时候开启的。

可,记忆太好并不是什么好事,那每一种痛苦,他都记得。

清清楚楚。

庆尘感受着缺氧的大脑,还有抽搐的肢体,水流开始朝肺叶倒灌进去,可他却依旧像是雕塑似的坐在那里。

没有挣扎,也没有乞求。

黑暗里有人在说:“跟妈妈走吧。”

庆尘轻声回应道:“不用了,妈妈。”

黑暗里的声音再次说道:“跟妈妈走吧。”

庆尘的声音坚定了起来:“不用了,我说不用了,妈妈。”

刹那间,他脸上湿掉的毛巾被人揭去。

昏暗的光线此刻也显得有些刺眼,他模糊的看到,林小笑正焦急的拍打着自己的背部。

李叔同静静的站在他面前问道:“为什么不曾乞求,我还欠你一个要求。”

庆尘迎着刺目的光,倔强的看向对方,他将气管里的水都呛了出去,然后坚定说道:“因为你们并不需要一个软弱的人。”

某一刻,李叔同忽然又想起对方第一次下棋时的模样,也是毫无退路的勇猛与倔强,像一匹荒野上独行的狼。

他知道了,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李叔同又问:“你能忘记我今天对你做的一切吗?”

“忘不了,”庆尘说道:“但我不介意。”

“很坦诚,很好,”李叔同转身朝审讯室外面走去:“从明天开始我亲自教你,我带你走这人世间所有捷径里,最远的那条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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