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尚且对这桩怪事表示头疼,正咬着手指百思不得其解,略一抬眼,却是看见原本澄亮碧蓝的天空缓缓变得暗沉。当真是奇了,莫非这天气可以随着心情来切换?刚才沉碧公主还吵架来着。这一会老天爷便要打雷下雨了。刚想提醒长离上神您别站在树下,小心被雷劈到沉碧公主您别瘫坐在地上,水花弄脏了裙子多可惜。却听沉碧突然仰起头,喊了一句:“父皇!”

哦,恕本仙君眼拙,看错了。那不是什么乌云,也不是什么刮风打雷的前兆。而是一大帮乌压压的仙人与天兵天将,一场口舌交战的暴风雨的前兆。

为首的天帝板着一张老脸,怒目圆睁地看了一眼她女儿一副落魄的模样。再怒目圆睁的看了一眼本仙君、看了一眼长离上神。

身后踩着祥云的一干仙人望见此景,亦是唏嘘不已。祁渊便在这片唏嘘不已中,率先从云头上走下来,径直走到了我面前。

我瞧他这一脸阴沉的模样,估计又要同本仙君争执。却没想到他二话不说,便拉着我向他爹跪了下去。我的头被他一手强行按着。嘴巴都要啃到泥土了。他却分毫不在意,只恳切冲他爹道:“父皇,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与小夏无关。”

这传消息的速度也忒快了!我偷偷瞟了一眼沉碧,她才刚念完连心诀。

原来是在通风报信。

这姑娘虽其貌不扬,脑子却分外灵光。懂得在第一时间找老爹来收拾长离这个负心汉。可惜我爹已经不在了,不然我也得请他来把祁渊狠狠揍一顿。

显然天帝已得知了一切,却还能语调平和地找本仙君谈话,这让本仙君十分欣慰。“小夏,关于碧儿私自取走天命簿一事,你是当真一点不知道?”

我真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同天帝说。这司命仙君的饭碗我是端不稳了,就快端不稳了。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而那一本本天命簿便是天机,我成天如祖宗一般奉着它们,饶是我自己。平时连那些本子的封皮都不敢摸,更别说让别人去取了。这些小祖宗出了事,受处罚的还不是本仙君。却还是磕了个头,强装淡定道:“父皇,臣妾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很是老实,“不过。司命殿先前因殿下好心装修了一番,臣妾这几日都是住在青霄殿。但那些天命簿还存在司命殿里,只吩咐了几位仙娥仙官看理都是臣妾不够细心,没管好天命簿。”

祁渊狠狠一拍我的后脑勺,“闭嘴。这哪能怪你!”痛死老娘了,这厮在他父皇那却还振振有词:“要罚就罚儿臣罢,都是儿臣让她住进青霄殿的。”

我亲爱的敬爱的父皇压根就没打算在这里处理我们。沉默了许久,蓦地怒吼一声:“沉碧!”

天和地都仿佛震了一震。

身着嫁衣的公主慌忙跪了下来,整个人被吓得仿似失了魂魄。“沉碧在。”

“你未经司命仙君的同意,便偷拿天命簿,真是丢光了我们天族的脸面。”天帝压抑着最后的耐心,高高在上质问她:“你倒是说说,这个中有什么缘故?抑或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沉碧理了理衣摆站起,跑到天帝的那朵祥云下。仰着头,语气委屈:“父皇可要为碧儿作主!是长离上神,是他非要女儿为他盗取天命簿,才肯来与女儿成亲!”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赛跑,“女儿也是急着想成亲,才犯下了错事”

提起长离上神,在场仙人的脸色都沉了一沉。

“那敢问,长离上神何在?”天帝亦是满脸阴霾,这一怒,引得青天白日雷电顿生。

我忧心忡忡的回头看他,原先紫衣青年的手中正握着一朵从石缝中摘下的紫薇花,艳丽的花色却衬得他肤色苍白。听到天帝的一声喊,仍是处变不惊转过身来,向之矜持一拢袖:“长离在此。”

他是无奈的,也是无助的。紫薇花被倏地松落在地上,很快便被雨水翻出的泥泞埋没

天帝紧盯了他半晌,眼底尽是嫌恶。似乎不愿与他交谈,而是侧了脸,直截了当地向身后某人下了命令:“斩玉上仙,你的三生镜可还安在?”

乌压压的天庭众人间,那抹白衣身影抖了一抖。慢吞吞地从人群中挤出来,低眉颔首应道:“安、安在。”

司掌轮回的上仙斩玉,传闻她有一面能够使往事重现的镜子,名唤三生镜。别说是如今这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了,就算追溯到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类伊始,在这个镜子中都能一五一十地回放。

只见斩玉上仙口中念咒,足有一人高的三生镜缓缓停浮在半空。她又是一挥袖,那镜面便白光涌现。时光在这个镜子里无限倒流,每一副画面都回放地极快。我看见荒古之时的天地只有一片漆黑混沌,我看见从中惊现一把巨斧将天与地狠狠劈开。岩石岩浆布满大地,陨星浮尘当空弥漫。紧接着是女娲上神捏土造人,不断衍生出的万物将世间分为六界

正对这个世界的诞生看得津津有味,却好像是被斩玉一施法,镜中画面直接跳转到了春暖花开的凤凰谷。

这才进入正片。

谷中的景致与当下无差,只是因时辰尚在清晨,天色又略微暗沉氤氲些。在这茫茫雾气中,一点红光从高空疾速下落。就快砸到地上时,那点红光十分即时的化成了一袭嫁衣的天族公主。清晨的雾霭浓厚,画面被遮掩的不大清晰,显而易见的却是公主慌张不已的身影。那宽大的袖中也仿佛一直揣着东西,行迹十分诡异可疑。

天帝看罢已是忍不住骂:“难怪早上找不到你人,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沉碧面色涨得通红,可见尴尬非常:“父皇您且继续看!”

继续看便继续看,镜中的沉碧在原地踌躇许久,走来又走去。啪嗒一声,被掩藏在袖中的物品掉了出来,正是司命殿的天命簿。

她赶紧蹲下身去捡,就快捡起的时候,跟前蓦地拂过重紫色的华美衣摆。先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在她之前捡起了天命簿。

来者正是一位紫衣仙人,仙人的脸上同样也覆了鬼怪面具。那模样竟是和长离上神无半点差别。

我一边啃手指一边看,心里真真为长离上神着急。转眸看他一眼,这当事人却是异常的淡定。站姿悠悠,神态也悠悠好吧,我是看不见他的神态的。

画面之中,沉碧欣喜、又略带了娇羞,仰起头看自己的未婚夫:“既然你的命簿子我已经替你拿来,你我、你我也该去凌霄殿成亲了。”

紫衣仙人凝视了这本天命簿良久,蓦地阴恻恻笑起:“公主,我看您还是自己回去罢。”

沉碧的笑容僵在唇边,有点不敢置信道:“长离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离上神颇有种阴阳怪气的风范,“就是本神不想同你成亲的意思。”

“为什么?”沉碧精心化妆的面容一下子憔悴了,扑过去抓紧他的手腕:“我们的亲事可是一万年就定好的,你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反悔?”

长离上神十分恶毒地甩开她,像中了邪:“我从头到尾只是想借精通遁隐之术的你,去帮我取来天命簿罢了。”将自己的命簿子揣进袖中,宝贝得紧。

沉碧公主表示她不能接受,背过身去默默的流泪。后头的长离上神不知从哪抄起了一根木棍,稳且准地朝她一头敲下去。

沉碧公主当即栽倒,晕死得不省人事。

我想再过一会,本仙君便要华丽丽的登场了。画面却在这时戛然收住,白光一闪,又成了一面普普通通的镜子。

斩玉上仙冲了过来抱住镜子:“啊,抱歉抱歉。三生镜将近千年不用,灵气未补充及时,这会怕是耗光了。”

想必事情的具体经过,众人了解得已有了大概,也无所谓看不看下去了。

全程看下来,我已是心惊肉跳。忍不住歪过头去问长离,“不会真的是你吧?”

长离上神很安静,仍是双手拢袖站在原地。像一座冰冷的雕像。

祁渊把我拉到他的那一边,在我耳边恶狠狠道:“不许跟他说话!”

这毫无预兆的拉扯使我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个嘴啃泥。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小声道:“可是你不觉得长离上神很可怜吗”

祁渊把心思都放在琢磨他爹的脸色上,对于我,只极快接了一句,“还不是拜你所赐。”语落,仿佛才意识到失言,向我看过来的眼神略担忧,像是在看一个失忆症病患。

我习惯了祁渊对我说胡话,自然不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沉碧为自己这段破碎的姻缘哭得凄惨,天帝亦是为女儿的遭遇感到心疼难堪。全然将矛头指向长离上神,号召了一干天兵天将,大发雷霆:“给我把上神长离抓起来!”

一有大事发生,九重天就容易炸开锅。

这一次也不例外,想想悲催如长离上神,才刚从三十六天走出来,没过多久居然又被关进天牢去了。

沉碧他爹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刚正不阿的天地共主,既然罚了长离上神,自然也不会放过亲闺女。沉碧亦是被囚禁,不过是在自个儿的寝宫里,环境可比天牢好多了。听说封宫的那一天,沉碧又一度痛哭流涕,所悲不是为那穷饿无聊的软禁生活,而是自己遥遥无期的剩女生涯。哭声传遍神界,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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