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时候到底谁想出的这么个变态想法,人李约也不过八岁,到底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哪见过这么大的排场。新皇登基,天下多少双眼睛盯着,看给人吓得,走路都在哆嗦。他一步步拾级而上,我就随之抖啊抖,总感觉下一秒他就会身形一晃脚下一软,然后把我以一民间天文数学家定义下的完美弧度抛出去。

然而让人欣慰的是他还算可靠,顶多就是人在发抖,手心中沁出了紧张的汗水,将之尽数抹在了我的衣服上,算是聊以慰藉。

我也十分紧张,一不小心就打了个喷嚏,连鼻涕带口水一起喷到了男孩深紫色的锦袍上。

头顶上方李约轻啧了一声,似乎是皱着眉头说的,语气很是嫌弃。

我并不受影响,在他将我放上龙椅的那隙间,我却鬼使神差的挥出小拳头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首先入目的却是袖口处绣着的一朵紫薇花。这朵花做工精致,栩栩如生。

我莫名便呆住了,死死拽着不肯松手。最终还是他小心地将我的手拿开,叹了一口气:“陛下,听话。”

李约是个正经寡言的人,且从小便正经寡言。他模样生的干净,一副眉眼淡淡的,带着清雅纯粹的味道,看谁目光都很平静。

他总是对我称作陛下,叫的比谁都勤。我搁下案上奏折,换了种霸气侧漏的坐姿,居高临下对他强调:“陛下这个称呼太难听了,往后私下爱卿就叫朕阿雪吧。”

“阿雪?”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顿了顿,还是道:“好的陛下。”

我险些倒地不起。

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既然是讲故事,那我也暂且卖个关子。先不说往后我那些励精图治的千秋霸业史,故事的渊源,总是由一些陈年旧事开始。

七岁之前我一直被养在宰相府,名义上虽是一国之君,朝廷政务却跟我不大相干,一般都由我爹生前钦点的几个朝廷重臣来治理,偶尔我也会进宫打个酱油,多少学些治国之道。

可大部分在宰相府的时间,我除了游手好闲,便是游手好闲。

相反,整日里李约就好像没有休息的时间,恨不得一天有十三个时辰来读书练字,每次我闯进他屋子里,都会被他赶苍蝇一样地撵出去。如此逆臣贼子,令朕感到很心塞。

我挑了个月黑风高杀人夜,手握了一卷书册兴冲冲的推了他的门。房屋里光线很暗,唯有几缕月光透过虚掩的窗,毫不吝啬地落在少年清亮眼眸里,他的瞳孔晶莹而又纯粹。

我呆住了。

因为此时,李约正解着身上最后一件里衣。

幸好当他看见自己后便没有继续脱下去,上半身却仍是赤裸的。

他如天下人一般以为我是男子,便不顾及什么大防,神情平静的就朝我走来:“这么晚了陛下还在?”

虽然我知道他年纪也还小不必忌讳太多,可还是有些尴尬,愣在原地:“对。”沮丧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困惑,所以睡不着。”

他挑了眉头,“说。”

其实我在看到李约的那一刻,便早将先前准备的大问题给忘光了。抖了抖握在身后的书页,多少加点噪音来掩盖自己的不安。胡扯:“书上说,国家之乱,大多皆因为朝中臣子过于看重腥臊名利,明争暗斗不断,搅得朝廷不得安宁,以至于倾覆。”

我的这番话大抵让李约以为是在告诫警示他自己,脸上表情凝重了几分:“确实有这个说法。”

我觉得他的这个神色十分好玩,决定继续逗他。直接跳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脱口而出:“腥臊名利,你贪不贪?”

他怔住了,目光变得复杂起来。我不懂这个目光,已忍不住笑出来:“你当然不贪那些,你只是个正经寡言的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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