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一辆颇为体面的马车停在的马尾火炮局门口,一位衣着富态的老者特地来拜访秦铠,看到拜贴上写的阜康银号陆义锦的名字,正在和秦铠议事的何兴说话了。
“秦兄弟,这是福州的财神爷啊,今个儿怎么回来见你,平日里就算巡抚衙门也未必能请得动这位爷!”何兴脸上挂着的问号,秦铠自然明白。
他哈哈一笑,“何大哥,我料的没错的话,应该是给我们送钱来了,走咱可不能失了礼数,去迎下吧!”
两人出去这位挂着福州财神爷的人物给迎了进来,这陆义锦60岁不到的年纪,不过两鬓头发已然花白,不过光看这老头走路的神态举止,就知道是出身大家的人物。
“这位就是福州府近来盛名在外的秦大人吧!”陆义锦显然是商场老油条,一见面就给秦铠送上高帽,何兴他自然认识,不过以往与何家的生意并不大,毕竟何家在福州府那也算不上什么商贾大户,最多也就是个老土地,不过陆老头也没失礼数,冲着何兴拱拱手。
“不知道陆掌柜今天因何事而来?”秦铠对于这银号并没有太多兴趣,虽然他也想过搞金融,不过这时代在国内搞金融,国家乱成这样,贪官污吏横行,民族危机四伏,实在是没有可行性。
陆义锦微微一笑,朝后面招招手,一个健壮的汉子捧着一个木箱送上来,秦铠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这壮汉腰上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带着家伙,这让他多少有些郁闷,这管门的伙计也太不仔细了,可得好好调教一番,好在今天这客人应该没问题。
“秦大人,今日前来实在是有两件事,一是送着箱子里的东西!”说罢,陆义锦把箱子打开,小心翼翼的递给了秦铠,“这里是北京欣德洋行通过我们阜康银号发过来足额现银60万两!”
秦铠只是点了点头,拿出一张来看了看,这是一张印刷精美的银票,正中间有繁体“凭票取足银一千两”的字样,并且印刷了复杂的图案,两侧还有一些可能是用作校验的文字和印章,反面也写了一些文字,还有复杂的图纹。
秦铠不动声色,一旁的何兴却是吃惊不小,好一会儿才平静下心思,他此时的心境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自己这回无论如何都是跟对人,前面秦铠已经给他提示了,而且还留他在场,显然没打算隐瞒这事,他想着心思,低头默不作声。
秦铠想了想,“陆掌柜,我只是想问个事,若是我想兑现这笔银子,贵钱庄多久能办妥!”他知道这时代的银号都是私人性质的,不过后台自然都是些商贾大家族,这银子的安全可就全系在这些家族身上了,好不容易从德国佬那里倒腾来的银子,可别砸在金融危机了罗。
陆义锦倒是镇定自若的很,略微想了想,便说道:“秦大人,这你尽可放心,若要兑现真金白银,呃给我六天时间,从附近的泉州、广州、福宁三地便能调集到足够的白银,只是相比真金白银来说,我们阜康银号的银票用起来更为方便,咱胡大掌柜与左大帅关系非同一般,还是皇上御赐的黄马褂”
御赐黄马褂、和左大帅交好,秦铠脑海里顿时闪现出一个名字胡雪岩,他点点头问道:“陆掌柜,你们大掌柜是胡庆余堂的胡大人吧?”他称呼胡光墉大人,那也是顺着体制,毕竟这胡雪岩有从二品的官身,红顶子的商人。
陆义锦一愣,这位秦大人倒是另类的很,不提银号提药铺,这胡庆余堂那是大掌柜的善举,当朝北有同仁堂,南有胡庆余堂,在短短数年间就有如此名号,那也只有大掌柜有这能耐!他今日亲自前来,那是因为秦铠这笔银子确实数额巨大,这时代阜康银号那也是国内数得上号的大银号,这资产也不过两千万两,当然对于秦铠这等大顾客自然要特别关注一番。
陆义锦拱拱手,笑着说道:“秦大人,正是敝银号的大掌柜!”
秦铠哦了一声,这胡雪岩的故事,那在后世是被改编过无数次电视剧、电影的题材,他自然清楚的很,南有胡雪岩、北有大盛魁,这绝非浪得虚名,而且此人善于钻营自然是众所周知,但是不忘本、有魄力、爱行善事以及他的风花雪月,倒也造就了一个不可复制的传奇故事。
“甚好!那就有劳陆掌柜了,我这边银钱进出可能还是很频繁的,一应事务,尽可找何兴商议,”秦铠自然知道胡雪岩的结局,而且那也不过是两年后的事情,现在风头正健的阜康银号也没经受住挤兑的风波,彻底垮了,不过看起来暂时性还是没问题的。
何兴听秦铠说其他的名字,自然知道下面该自己接手了,对于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他自然是十分的满足。不过对于事后秦铠特地关照,把这笔银钱在一年内逐步兑现的要求,何兴多少有些不理解,不过他还是一丝不苟的安排了下去。
这一天暴露出来的火炮局警卫力量的不足,秦铠立刻把这事提上了议事日程,他专程找丁日昌要了个名义,毕竟现在马尾船厂和学堂都有湘军老兵作为护卫,这事情倒也名正言顺,丁老头大笔一挥,批给了300乡团额度,至于银子和人,他老人家是不操这个心滴!
有了名义,秦铠自然大笔一挥,把这招人的活批发给了周瑞东、章奎两个,让他们组织学生去福州府周围的农村招人,他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三不要,来路不正的不要、行为不端的不要、吃不了苦的不要,至于人数,秦铠只有一个字两个字,多多益善,多出来就是工人嘛。
看到秦教官这火烧眉毛的催促劲,第二天,周瑞东和章奎召集了二十几个学生分成几组到周围的村子去招人了,福州府周围的村子可不少,都是老实巴交的种田人,现在倒也是农闲季节,稻子已经下地了,收成还要待到一个月之后的事情。
牛头村今天里来了这么一队人,打着马尾船政的三角锦边内红的旗子,上面写着“马尾保安团”几个大字,那些个闲汉自然是第一个时间围上来凑热闹,看到有人上去问,村里的老老小小都冒出来了。
“这位爷,你们是那里来招人的!”一个老眼昏花的老汉也凑上来问。
章奎正是这组的领队,别看这厮平日里嬉皮笑脸的,这会儿接了正是,那可是要模样有模样,要威风有威风,“老头,我们是马尾火炮局来村子里招人的,管吃饱饭管房子住,一个月还给支2两的饷!二两银子,绝对是足额官银!”
周围村民传来一阵惊呼,这时代二两足额官银那可以换上20斗白米,在地里种上一年,刨除田租和吃用,那也赚不到这么些余钱,而且这是一个月的饷,一年可就是大二十两啊。
一会儿工夫这消息就传遍了这村子里,就连村中地主家也有人来打听,有钱人家的子弟自然不在乎这二两银子,不过也有跟风起哄报名的纨绔。
章奎不动声色的在一旁观察着,已经报名的年轻人很明显的分成了两堆人,一堆是穿着粗布旧衫的,这些人中少有识字的,另一堆人则有穿秀才袍的、也有穿绸缎衫子的、更有穿的不伦不类的,这批人倒是多少能识文断字,他嘴角微微翘起,冷冷的一笑。
大半个上午,这村子里就招了快四十号人,章奎把这些人都集中起来,让他们排队站好,当时就有两个少爷模样的人有些不耐烦了,章奎则毫不客气的上去就是一脚,就把人给踹翻了,恶狠狠的骂道:“混蛋,你当咱马尾炮局是招垃圾的嘛!排个队都不会,报什么名!”
看到章奎的狠样,这几十号人立刻绷紧了脸,大气都不敢多出,眼睛紧张的看着面前这个站的笔挺的年轻人和他后面那面迎风飘扬的旗帜。
“听好了,咱马尾保安团那是巡抚丁大人亲自下令组建的,不是收垃圾的地方,别以为报个名字,显一显身胚就能进去,秦教官说了,吃不了苦的、管不住嘴、管不住手脚的进去了也迟早给赶出来”
这些话都是章奎一字一字的大声吼,倒也是威势惊人,外面一圈围观的村民都一个一个目瞪口呆,一些进过城、见过官的士绅和保正之类的小吏,心里更是嘀咕着,这是咱大清的兵嘛!这他们还真猜对了,章奎根本不算是个兵,也就是秦铠班级上的一学员。
章奎此时威风凛凛,他身后的那几个学员也是站的笔直,咱这可是长船政的脸那,这一个多月的拉练到底有些功夫在。
“现在,听我命令,跟着我起步跑,前面那座山头看到了嘛,跟得上我,跑到哪里的算合格,今天我就收了,没那能耐的,自己看着办!”章奎大声吼道,带上自己这组人扛着旗帜和随身东西,带头迈开的脚步。
招收的这四十来个人当中,当场就溜号了四五个,剩下的人听到命令,表情各异,有些人感到新奇,有些人感到恐惧,更有些人感到不可思议,不过有那二两饷银的刺激,都前后跟随着追了上去。
所谓看山跑死马,这村子口到秦铠指的那座小山头,足足可有五六里地,而且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个正经路,都是些起伏的小山包,章奎这厮筋骨好着呢,一人当先,带着一组学员,旗帜飘飘一会儿工夫就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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