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鲤宫中的睡莲被暮春的风吹开,一池的粼粼波光之上,好似彩凤惊飞。
睡莲是丞相为了这一日的选秀,一早便命人催开的。季节未到,露面得极不情愿。
宫中春意阑珊,宫门外却是百花争妍。这一日,大齐国适龄的官家女子本按着规制,不待天亮,便头面齐整候在宫门外待选。此刻已过午时,晴光当头。她们也不知道好好地来选秀,怎么仿佛竟成了集体受罚。
待选的秀女已过江之鲫一般,轮过七八回。珠帘之后高坐明堂的那人却仍未置一词。孙公公的额角浸满了汗,却不敢乱了仪态,端得着实辛苦。
更可怜的是春分河畔,正焦灼等待结果的一众环肥燕瘦。飞上枝头的希冀尚未破灭。看着周围仍旧绷得死紧,严阵以待的对手们,她们只得一边艰难维持仪容,一边强撑忍耐着饥肠辘辘。
两年一度的选秀,是齐国顶顶要紧的盛事,更何况此任年轻的国君继位不久,后宫仍旧空置。
除了国君本人不这么认为。
秋分倚在龙椅上,仿佛金殿外的香雾云鬟,都不过是一阵轻烟,飘来飘去令她头晕眼花。还不如九旒冕垂在眼前的流苏,更能令她上心。
浑圆的玉珠一颗颗自指尖划过,颈子被坠得有些疼。此时殿外再度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惊呼。秋分借着垂帘的虚掩,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想起昨日晚膳被丞相撤下的那道松鼠鳜鱼,秋分心中便更加憋闷了。眼看今日传膳的时辰也渐渐溜过去了,她瞥了眼下首的孙公公:“几个了?”
老太监自龙涎香的暖腻中回过神,以为这位难伺候的皇帝小主子终于要开金口了,忙打起精神,一板一眼道:“回陛下——刚才那批秀女,是第一百四十一位到第一百六十位。是赵州籍……”
“不是”,秋分胡乱打断他道:我……朕是问你,外面晕倒几个了。”
孙公公语塞,压低声道:“……大概是第七个了,陛下。”
秋分便叹口气:“那便让她们都回去吧。”
鎏金的龙椅坐了两个多时辰,再好的衣料也尽数湿漉漉地黏在背上。外面的姑娘们辛苦,她做戏做得又何尝不煎熬。
殿中却未有人应声而动。那太监非但未传旨,还以询问的眼神向秋分的一侧望去,更加恭敬道:“陛下怕是也累了,那……丞相以为呢?”
四下再度沉入静寂,唯能听见小皇帝冠冕下的流苏发出清脆撞击的声音。
除了秋分,殿内所有仆从便都偷偷竖起了耳朵,只待丞相的大赦。
丞相似乎在阖目养神,坐姿仍端严无比,半晌方开口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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