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子时,圆月隐于云中,此时夜已深。
白日里给虞常宁和房嬷嬷赶车的车夫正提着昏黄的油纸灯笼,趁着夜色朝寺庙后山走去。
他走得极为小心,脸上神情慎之又慎。
光华寺的后山是座荒山,平时少有人烟,这里的树木大多枯死,干瘪的树枝朝着四下狰狞地延伸着,偶尔还可见乌鸦在半空中低低掠过,尖利的鸣叫声在这寂静的山中被反衬地极为刺耳。
车夫顺着一条斗折蛇行的小路上了山,最后行至一处高地停下了脚步。这块高地并非山顶,可站在这里,也能将整个已经破败的光华寺尽收眼底。
车夫眼见衣着讲究的中年男子脊背挺直地站在这处高地上,心里一惊,连忙上前拜会,道:“小的见过大人。”
那男子闻声回过头向车夫看去,神色温和的冲他笑了笑,“子时刚过,你来的倒是及时。”
车夫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如今所做之事,可是实打实的叛主。
早些日子还在京城的时候,他眼前的这位大人便差人找到了他,他要他在带虞常宁回彭城时,绕路到光华寺留宿。车夫心里也是清楚的,虞家前脚刚出事,这后脚便有人找上了他,想来,应该是要对虞家仅留下的子嗣赶尽杀绝。徐管事许诺事成便赏他百两白银,那可是天大的好处,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铤而走险,硬生生逼地自己做了这叛主的勾当。
虞常宁今晚,必死无疑。
车夫暗想这事怪不得他,虞家做了谋反的错事,虞氏子女本就不该再活在这世上,倘若苟且活下,世人的非议也会让他们痛不欲生,他这么做,其实是在帮虞常宁解脱…对,他是在帮她解脱!她的死怪不了他!
东林眼瞧着车夫复杂的表情,脸上笑容愈加讽刺,“白银早已备好,一会等那边结束你便收拾东西趁早离开罢,不过切记,今晚之事,勿要对他人提及。”
“是,小人一定守口如瓶,您尽管放心。”车夫闻言瞬间从有些纠结的心理里挣扎出来,他谄媚点头称是,心里却早已因为东林说白银已经备好了而乐开了花。
“先回去侯着吧,今晚刀剑无眼,可得小心着些。”东林转过身去看向光华寺,似有所指道,“白银这东西是好,但也得有命享受才是。”
——
却说这边虞常宁在褚离离开后,便一直坐在桌前,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树倒影在窗上的残影,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睛一眨不眨。
从纸窗的破洞里飞进一只灰色的蛾子,那蛾子瞧见桌上的烛火,上下扑腾几下后便一头撞了上去。
虞常宁被这蛾子突然一晃,突然回了神,她看见蛾子向火扑去,心里猛的一颤,连忙伸手将蛾子赶了赶,趁着蛾子被赶远的间隙,她又将烛火给生生吹灭。
蛾子在黑夜里消失了踪迹,可虞常宁却像是放了心一样,缓缓舒了口气。
她如今,最是见不得有东西在她面前失了性命。
屋子突然失去了烛火照明,逐渐便变得漆黑阴冷,虞常宁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夜里寒凉,她刚大病初愈,是万般受不得寒的。
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但感觉好像不止是从这时候才开始觉得,似乎在她踏入光华寺那一刻,她就已经感到不安了。
她到底是个孩子,在黑暗幽静的环境下总会无端感到害怕,她心里想要是房嬷嬷能陪着她便好了,于是也不做犹豫,点起灯笼推开门就朝着房嬷嬷睡得那间厢房快步走去。
房嬷嬷这些日子想必是累极了,屋子里的烛火早早便熄灭了。虞常宁在房门前停下脚步,迟疑要不要推门进去打扰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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