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来,寒暑交替,时间缓缓步入建元十九年(383年)八月。
敕勒川,秋高气爽,风轻云淡。
穹庐间的草地上围坐数百人,场中是两名青年在较量武艺,一持方天画戟,一持精钢长槊,二人打得有来有回,这一幕也令场外围观众人紧绷心弦。
持戟男子正是拓跋珪,十三岁的他身长六尺,面如冠玉,目如流星,虎背狼腰,一杆方天画戟舞得密不透风,好不威风凛凛。
持槊青年却也不赖,他的槊法极为凌厉、迅捷,精钢长槊在他手中如同一条鲜活的游龙,灵动逼人。
二人大战百余回合,持槊男子渐渐体力不支,额布细密汗珠,围观众人更是清晰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双臂;反观拓跋珪,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既为比试,自然是点到为止,持槊男子自知不敌,弃槊认输,恭维道:“主公神力,旭远非敌手”。
拓跋珪笑笑没有多言,将手中化戟扔给侍从,随着他年龄增长,威望日盛,众人渐渐不再称他为公子,改称“主公”。
这六年,拓跋珪招抚流亡,广施恩义,结好商旅,部众已经发展到千人,其中五百壮男被他整编为一僮,教习兵法战阵,略有所成。
同时,拓跋珪也没有降低对自身的要求,他在燕凤的教导下博览群书,《道德经》《韩非子》《吕览》《孙子兵法》等各家巨著皆有涉猎,另一边,他的弓马武艺也趋至大成,冠绝众人。
“主公,主公”一骑士自远处策马而来,其人深目高鼻,发须偏黄,忘之不似中原人种。
此人名叫安同,属栗特族,他的先祖安世高,在汉桓帝时作为安息王国的侍子来到洛阳,娶妻生子,及至晋朝末年,战乱频生,安氏一族为了躲避战火迁居辽东龙城。
安同的父亲安屈,曾在燕国皇帝慕容暐麾下任中郎将,秦国灭亡燕国之后,安屈友人公孙眷之妹被苻坚赐予刘库仁为妻,此女深得刘库仁宠爱,公孙眷因此成了草原上的新贵,安同也跟随公孙眷在草原做起了买卖,之后一次偶然,他与拓跋珪宿命般相遇,见拓跋珪有济世之才,他自奉家訾,侍奉于拓跋珪左右。
如今,他是拓跋珪的右长史,地位仅在左长史燕凤之下。
见安同满脸倦容,风尘仆仆,拓跋珪上前亲迎,安同翻身下马,却是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在场众人不明所以,一种压抑的气氛蔓延开来。
拓跋珪见他一脸肃穆,心知事关重大,挥手屏退侍从,只留下了核心人员:长史燕凤;谋士安同;僮将长孙肥;队率罗结、穆崇、莫题、全旭、李栗五人。
前几人自不必浪费笔墨,且说李栗,雁门人,二十余岁,建元十六年归附,他的父祖两代人侍奉拓跋氏,其人能言善辩、思维敏捷、略具将才,拓跋珪将他引为心腹,统领帐下汉人。
进入大帐,几人依次落座,拓跋珪面露精光发问:“安长史一路辛苦,可有收获?”
早在数月前,苻坚征兵的消息传到草原,拓跋珪便预知到了淝水之战,将安同派遣出去打探消息。
安同起身作答:“果不出主公所料,苻坚亲率百万大军,以阳平公苻融为前锋挥师南下”。
堂上诸人听闻“百万大军”皆倒吸凉气,惊疑不定,就连素来面无表情的罗结也为之动容,唯有燕凤一人巍然不动。
拓跋珪心中惊奇,笑问道:“众卿皆惧百万秦军,独卿不惧,何邪?”
“百万大军,又有何惧;阴晋之战、彭城之战,昆阳之战,谁胜谁败?”燕凤从容不迫答道。
这几场战役都是以少胜多的典范,拓跋珪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追问:“依卿言,秦军将败?”
燕凤肯定地作答:“依臣愚见,秦军必败”。
群臣尽皆侧目。
“何邪?”
“臣以为,秦有五败”燕凤缓缓出言:“秦之大敌,不在东南,而在萧墙之内,可笑苻坚尚不自知;晋虽偏居一隅,亦是华夏正朔,君臣同心,共抗强敌,此一败也”。
拓跋珪点点头,说起这所谓的“萧墙之祸”,就不得不佩服苻坚的骚操作,建元十六年,苻坚效仿宗周分封,迁关中氐族十五万户出镇四方,这一决定直接使关中鲜卑、羌人过半,人口结构发生逆转,也为秦国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自古以来,北人善马,南人善舟,今晋军控扼五水,占据地利,此二败也”。
“苻坚赏罚失当,纵恶不悛,慕容暐、张天锡、姚苌、乞伏国仁等人皆有异心,此三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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