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将与萧母商定的前后事宜捏了个仙诀,传了信给北辰。但她觉得这事多半还是萧母自作主张,若是萧淳知道,一定反弹得厉害。想了半天,终究还是觉得不够妥当,于是带上孟极,往萧家去了。

刚到萧家门口,便听见里头号啕大哭,吵嚷不休。

柴门半开,春花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只见萧母盘腿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喊咒骂,大意是说萧淳如何不孝,专找了一个没有良心的女子来气她。萧淳站在院中,拉着一个红衣的清丽女子,那女子要甩脱他,又不忍心下重手,两人便拉拉扯扯扭来扭去,不成样子。

那女子叹道:“萧郎,你拦我也是无用,我今日非走不可。”

萧淳苍白着脸,全没有素日文质彬彬的样子:“甘华,我一直信任你,你总说家中有要事,来来去去,我何曾阻止过你?可是……明日是你我成亲的日子,你就这样走了,当真不需要给我一个交代吗?”

“萧郎,有些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保证一定会处理好的,待我解决完了,我就回来和你成亲。”

她腰间有一道泅染的痕迹,较他处颜色更深,大约是刚刚受过伤的,只因穿着红衣,并不明显。

声音清冷,容貌端丽,身姿高挑。不是甘华公主,还有何人?

“青衣镇上谁不知道我们明日要成亲?你就这么走了,让我娘和我如何自处?”

“萧郎,你再多些耐心,给我三日,三日后我一定回来和你成亲。”

萧淳恨声道:“你是不是以为,不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会在原处等你?”

天边隐隐有雷霆滚动,甘华身躯一震,仰面看向东方天际。

“萧郎,我真的不能再耽搁了,迟了恐怕……要出大事。你信我,我只要活着,一定会回来找你。”

她注视了萧淳一瞬,狠心拨开萧淳的手,转身便走。

春花迎面和她撞上,眼尖地看见她眸中有泪光闪动。

甘华微露错愕之色,但并没有认出春花,只当她是个不相干的凡人,轻掠而出。春花再转身时,她已经不见了。

真是一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女英雄。春花在心里又夸了甘华一回。

大战当前,甘华身上带伤,还能冒着被东海水君责罚的风险,偷出来见萧淳这一面,可见她对萧淳用情极深。只是这些做神仙的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表现出来都是一副高冷模样,实在让对方寒心不已。

不管她多么钟情于萧淳,在甘华心中,萧淳只是个凡人,像婚礼依时,又譬如谦和侍奉婆母,人言可畏,这些凡人的困扰,在甘华心中根本不值一提。而甘华是仙女,她不惜触犯天规低身下嫁凡人,怎能料到凡人也会有自尊和骄傲,也会有不甘与怨愤?

仙凡相恋,果然是行不通的。情之一物,实在有百害而无一利。春花想,还是如北辰所说,帮着甘华快刀斩乱麻吧,也算是一桩功德。

春花走过去,将萧母从地上扶起来。萧母却抱着春花大哭起来。

“我早知道那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却没想到她这样绝情!淳儿啊,你是鬼迷了心窍,对她死心塌地,可她呢?她是把你当傻子一样摆布!”

萧淳的身躯震了一震,春花知道萧母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这……明日的婚礼,要不就取消吧?”她就着萧母的话,软软地道。

萧母一惊:“花娘子,你说话也不算话了么?我们昨天不是说好,先把你和淳儿的事办了么?”她扯着春花的袖子,左顾右盼,“莫非是嫌没有媒人、没有聘礼?这些我们都可以去备!”

春花低着头,颤颤道:“妾身自然是百般愿意的。……只是亲眼看到萧公子对甘华姑娘用情至深,即便甘华姑娘不回来,他眼里也容不下妾身。”

“我看甘华姑娘对萧公子也是真心实意的,大约真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萧公子,何妨多等她些时日呢?若是真心,有什么不能为对方做的呢?”

她说着明里息事宁人的话,心里却知道句句都在火上浇油。

萧母气得指着萧淳的鼻子骂:“你这个没有骨气的孬种,亏你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到头来被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果然再看萧淳的神情,十分不好。

他沉沉地咬着牙:“她心中,大约也觉得我很好拿捏罢!”

春花在此时温柔怜惜地道:“萧公子,你还好吗?”

萧淳一愣,双眸正与她的相对。

春花将手覆上他的:“妾身能为萧公子做些什么?只要公子一句话,妾身……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她捂着心口惊天动地地咳了一阵,翻了个白眼晕过去了,正正跌进萧淳怀中。

萧淳将她打横抱起来,沉沉地道:“我送娘子回家。”

东方天际遽然划过青色长电,仿佛墨色琉璃被击裂了好几道口子。顷刻间,大雨便滂沱而下,如同无数冰霜利刃,乱击如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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