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傻子吗?”她似嗔似怒轻飘飘数落一声,眼波流转半圈,似不好意思看他,只把桃子举到他面前,“你砸到我了。”

“对,对不起。”少年接过桃子,又补了一句,“对不起。”

“没事。”腼腆的少年与她差不多高,从脸到脖子都红了,也不知是爬树时太阳晒的,还是面对她紧张,长睫下的眼睛似乎有些润泽,这是……哭了?他的皮肤应该特别白,眼光下皮肉透出粉色,俊俏得很,有一瞬间桃枝还想伸手摸一摸。

“真的没事,你赔我五两银子就好。”

她当真缺银子,当公主当得这么狼狈,古往今来是独一份了吧。

“五两……银子?”

她理所当然点头。

少年呆愣了片刻,往袖口摸索了一遍,愧疚地说他没带银子。

桃枝摆摆手,“那咱们后会有期”,潇洒转身。

少年沈庚愣在原地,看着粉衣少女远去的背影,嘴巴动了几下,脸越发红了。

“三爷,你在这儿做什么?老爷夫人嘱小的寻你去拜见主持慈静大师。”沈福寻来时,见公子杵在树下,连眼睛望向一个方向直愣愣的,几乎以为他发了什么怪病。

沈庚看着手里的桃子,似乎还有她的掌温,拍了拍身边的沈福,“快,给我五两银子!”

“你要银子做什么,快随小的回去吧,这会儿怕是要挨老爷的罚了。”沈福顺势拉他的手。

“等等等等……”他撩起衣摆装地上的桃子,沈福不知何故,帮他一道捡。

“爹娘还在佛堂吧,我去寻他们,你去帮我寻一个粉衣女子,给她五两银子。”

沈福扯住他,“公子,你说说那姑娘长什么样儿呀,今日寺里的姑娘一半穿着粉衣,让小的怎么找?”

沈庚想了想,往他手里塞了个桃子,“长得像这个桃子,长得像桃子精成了仙。”

沈福彻底傻了,公子这形容,长得像桃子的姑娘,该长成什么样?

三儿子拜了佛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派去寻人的沈福也迟迟未归,沈青荣和陆氏夫妇在佛堂等了许久,两个孙儿意柔和意安累得不行,与大师约定的时间已到,一行人决定抛下沈庚,先行前往禅房。

慈静大师盛名远扬,他们这一趟入京,除了探望沈青荣的姐姐,嫁给内阁典籍、太傅邓禹的沈青珧外,更是为了请慈静大师算上一卦。

沈青荣的父亲沈居正是个厉害人物,本只是江南一个地方小吏,跟随太宗赵安年起兵,一路管理后勤,周朝建立后论功行赏,他放弃所有实权,自请离京做了江宁买办,在当地发展农商业,逐渐成为巨贾,江南至今还流传着“衣食丰周,不离沈公”的谚语。他多行善事,设立赈济组织和寺庙,他广结善缘,一向重视门阀的江南士族,亦被他折服,以他为友。他四十八岁时唯一的儿子沈青荣出生,坊间多言这是沈公的福报。沈居正活到了六十八岁,为沈青荣铺好了前路,只要周朝不乱,沈家的繁荣便能延续一世。只是沈青荣知道,他的才能远远不及父亲,三十年来只能勉励维持沈家产业,走到如今,已经举步维艰。

还有他家二儿子,自幼多病,近日越发颓唐,大夫说或许撑不了几年了。

他叹了口气,说明来意,正想请大师指点,门外忽然传来孙子的嗓音:“三叔回来了!三叔回来了!”

“乖,三叔给你们带了桃子,但是你们俩只能吃一个。”

那混小子撩了帘子进门,一个个把衣摆盛着的桃子搁在案上。

“爹,娘,这桃子长得可好了。”

“混子,大师面前,休得无礼。”沈青荣看大师没有愠恼之色,斟酌问道:“大师你看,这是我家三子,年已十二还是这般莽撞,教也不得罚也不得,他何时才能长进?”

沈庚察觉气氛不对,默默靠着娘亲坐下,蹑蹑说了声:“拜见大师。“见那大师极为面善,面色平静,目光却带笑,稍稍放心了些。

“沈施主莫忧,小公子并非愚钝之材,相反,胸有丘壑,又有赤忱之心,日后必成大器。”

沈庚笑了笑,不知如何回应,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喜上眉梢地望向爹爹,沈青荣无奈地移了目光。

“庚儿,桃子是寺庙的产物,怎能随便摘下,大师,稚子犯下罪过,我们夫妻两再添一百两的香火钱,就当把这些桃子买下,可好?”陆氏年届五十,保养得当,眉眼和善。她抬手揪了揪儿子的耳垂,用手帕为他擦过满额的汗,端正神色对大师道。

慈静微笑摇头,“那片桃树原是一位姑娘种下的,原不属于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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