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宸宫外,日光正烈。

服侍的宫女太监站成一排,哆哆嗦嗦立着,丝毫不敢进里头触了陛下霉头。

每日陛下用完膳的时间到了,他们上刑的时候也算一齐到了。

陛下不愿喝药,先觉药苦,又嫌弃喝完喉咙不顺畅,再后来还言饭后喝药肚子胀气……

所以每到此刻,他们总仔细哄着劝着。

可陛下终归是陛下,若是执意不喝药,如何强迫了陛下?

为首的大太监喜公公面露愁容,就连柔顺的拂尘也被他捋得过分柔顺。

现在午时刚过,已经误了半个时辰的用药时间了,长公主殿下怎么还没来?

喜公公盼望着,盼望着,终于在拱门那头看见了女声喧嚣的一众人。

手中的拂尘翩然甩向另外一头,喜公公俨然一脸看到了救星的模样。

服侍宫女桉桐收拢了罗伞,叮铃铃作响,伞柄珠玉相触,发生一阵悦耳的声响。

喻戚那会儿从自己的朝云殿里出来,便一路撑着伞躲着这刺眼的日头;但即便如此,喻戚的里衣还有些濡湿的感觉。

“殿下您可算是来了”喜公公抹了一把脸,端了一幅老泪纵横的模样。

刻意忽视身子汗津津的不舒坦,喻戚回应道:“陛下今日午膳用了些什么?”

喜公公已经习惯了公主殿下每日的询问,这回儿老老实实将陛下午间用了什么都抖落了个干净:“宋御医准备了白芨二两炖了淡肉,陛下午膳独独用了些肉食和小半碗的清粥,午膳过后还饮了一口枸骨叶冬青茶水。”

宋舫斐不单单是开了一幅幅药膳,还严格规定了陛下每日用的膳食,精细到陛下多长时间喝了多少的茶水都有了要求。

喻戚不是大夫,自然不懂这些御医的医治法子,能做的就是压着喻琅去配合御医的医治。

“那陛下怎的又开始不喝药了?”喻戚面色不虞。

“这,奴才也不知……”

但问了也知道求不出个答案。

喻戚其实心里清楚,喻琅这会儿闹成这样,想必是这次的药的确苦极了。

小孩怕苦,所以喝药不积极。

两辈子都是如此了。

上辈子喻琅也这么闹过一回。

不过那时她因为提前没怎么注意,那个时候她还忙着朝堂的事务,每日都在被一群大臣围堵攻讦,做什么都自己别着劲儿,自然没什么时间去照顾病秧子皇弟的心思。

所以在喻琅闹脾气的时候,她反倒过去以皇姐的身份对着他一顿训诫。

等到后来她才知道是御医配药太难以入入喉的缘故。

不过她也在那个时候彻底摸清了自己这个胞弟的脾性,人小鬼大,发起脾气来像个小狮子一般。

但好在喻琅好哄起来也是万分的好哄。

喻戚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随即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洛茗了然,将怀袖中提前备好的蜜饯递交到自家主子手中。

喻戚掂量着手里的蜜饯果子,她打心眼里心疼她这个皇弟,毕竟喻琅已经十三岁了,还因为身子弱离不得床榻半步。

推己及人,喻戚想到自己喜欢四处溜达的性子,不免对喻琅更多了几分怜惜。

罢了,她进去以后就好生哄着。

*

帝王之寝殿紫柱金梁,尊贵异常。

但再好的脾性的人遇到满殿的狼藉,也会怒火从烧。

更何况喻戚脾气一向不好。

喻戚低眸,整个大殿里几乎没几处好下脚的地方,而她碧霞云纹鞋边是上好的青釉净瓶……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碎片,这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不俗瓷品,现在就在她皇弟的宫里碎成了几瓣。

暴殄天物,这还哄什么哄?!

捏紧了手中的蜜饯果子,喻戚果断将之前的好好哄着喻琅的想法忘了个干干净净。

“滚出去,朕说了不喝药!”少年天子的声音传来。

喻琅的声音不算好听,期间透露更多的还是日积月累积攒而成的虚疲。

喻戚对此闭耳不闻。

她早就摸准了自家胞弟的性子,只是喻琅这一闹腾就乱丢东西的习惯可不算好。

得治。

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小心的绕过一地的碎瓷片以及扑倒的香炉,单手提着裙摆不让自己的裙角沾染到地上焚烧殆尽的余烬,顺带惊起一阵环佩叮铃之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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