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佩再次相碰,顾舟寒眼前的阴影散去。
被唤作殿下的女子似乎觉察出他心中已存死志,居高临下,声音却宛若天籁:“你这条命是本宫的,要给本宫留着!”
……
大路之中,百姓避散,不过倾盆大雨之中,路上百姓本就堪堪无几。
骏马踏碎了细雨,马车平稳的一路朝着皇宫方向碾去,而车马驶过之地,芳香盈路,久久不散,只余下贵气逼人的剪影。
一国之长公主所乘坐的马车自然是无比的高大奢华,光是从外面看,都透着言语无法可表的贵气;其内部装饰的帷幔上更是精美绝伦,四周边垂缀丝穗,里头容着今日御花园新采的花枝。
而正靠着榻子的女子手指绕着腰边的璎珞,白皙指尖穿之而过,冰肌玉肤,滑腻似酥。
终于找到顾舟寒了,喻戚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
随行的服侍大宫女洛茗赶紧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上。
“殿下,今日您为何还要亲自来?从宫里到东城这么走一遭,来来回回可得花上小半天的时间。”
何况这雨着实太讨厌,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吹不得风,更别提在这大雨淅沥的时候出行。
一旦脏了衣裙的裙摆,殿下极易心情不虞。
喻戚小口含着茶,这茶水和上辈子比起倒是也不差几分。不过想来的确如此,她自小不就是在金银堆里养成的,什么好东西不是先紧着她先用。
热茶润了喉,喻戚心里的一块重石也算是落下了,觑了眼一旁的洛茗便道:“那人为神医,医术了得。”
“那殿下也不用亲自来,这种事情差人出宫来办即可,殿下千金之躯,哪里可以这么随意出宫……”
“本宫等不得了。”
在洛茗看来,宫里的那些御医才是医术顶尖的。
自家主子救下的人打眼瞧着,一点都不靠谱,不便年纪小的样子,还都快失了大半条命了,再说自己都救不好,还算什么劳什子神医。
不过主子的事下人不便多言。
喻戚修长手指捧着茶盏,白瓷茶盏造型柔美,里面盛着浓茶,仅是抽动鼻尖也能闻见这茶的清香,而这捧茶之人的手甚至比白瓷还要白,晶莹剔透。
茶汁入口,除却刚刚鼻尖嗅到的苦涩清香,入口再无旁的味道。
洛茗看公主不愿说话,也直接闭了言。
自家公主最近这段日子变得沉稳许多,原先心思还更跳脱一些,现在大多数时候公主都是一个人静默着,还时常看着远处发呆;不过那性子倒是不变,还是喜华服昳丽的妆容,最近还尤其喜欢去库房里面打量那些珠玉,喜好的颜色也格外的水润鲜嫩。
喻戚不知洛茗会这么想,当下她唇瓣之中还含着茶,她少见的多了几分轻松。
在她看来,只有亲自将顾舟寒成功接回宫里,她心里悬了半月之久的石头才能安然落地。
喻戚半月前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心里倒能立刻就接受起来。
重归这一世不过半月,这会儿她还不是一国女君,自然是极好的。
这一世如果她更早的找到顾舟寒,而顾舟寒能把她的皇弟给治好,那她就可以避免走上一世的道路,不用面对着长长一摞的奏折时接连不断的叹气。
对于上辈子的事情,喻戚想不起来太多,就连她为何会在半月前脑中突然多了好些记忆,她也做不出解释,但脑海里的东西都太过真实了。
想不起来就暂时不想,左不过她皇弟喻琅还在吊着命,只要琅儿还在,她这个云澜长公主的位置就是稳着的。
现在她又寻到了顾舟寒,上辈子顾舟寒的医术就缓和了琅儿的病痛,众太医束手无策之际,他生生续了琅儿一年的命;可惜这人还是出现的晚了,琅儿续着命却难逃早夭。
顾舟寒若是早出现了一年,想必稳着琅儿病情的希望就变得更大些,她所做一切,不过是她在为自己求一条安稳路罢了。
所以这辈子她怎么能不亲自来?
而且顾舟寒医术好不好……
那自然是极好的。
但她只想着来这里把人给接走,但没想到顾舟寒居然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刚刚庙里太过昏暗,喻戚看不清楚顾舟寒的伤势,等片刻后她见了外头的光,喻戚才看明朗那人沾满淤泥的裤腿混杂着已经半干涸的血。
而侍卫将顾舟寒移上马车的时候,还有新的血不断地流淌出来滴落在青石板路上,但很快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鲜红的血印在她眼前,像是提醒着她现在胸前也汩汩流淌着这般的血流,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提醒着她这辈子必须做出选择。
至于这辈子是女君还是长公主,喻戚想都不想,选择后者。
人人都想当政掌权,可喻戚不大乐意去揽这事儿。
她合该自己自己个儿美美的。
红颜易老,更何况她这么美的女子,大好时光就该选着美服华裙,寻着俊俏儿郎,作甚子去日日批折子,日子岂能都那么蹉跎了去?
喻戚思及此,就着茶盏中自己清丽的面容,心满意足的多抿了几口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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