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我佩佩,可她什么都没说。

你不是说离别的意义是为了成长吗?那离开的七年,你究竟有什么变化呢?

时清嘉举起细长高脚杯,一口饮尽半杯酒。

微凉的液体入喉,酒精涌入血管,带起微醺的沉醉感,连同藏在脑海角落里闪光的记忆也浮现出来。

佩佩是时清嘉的小名,音同赔赔,一开始确实也写做赔赔。

父亲死的太早,时清嘉没印象,母亲绿夏是朵交|际花,除了宴会,美酒和男人,她什么也不关心。

绿夏活着的时候,一向把女儿扔给保姆照顾;死的时候说把孙女还给时家,指定时清嘉的叔叔婶婶收养。

绿夏很懂得拿捏人心,她把遗产和房子都交给爱慕她的律师打理,每个月定期给时清嘉的叔叔婶婶打钱,也算为女儿做了最后一件事。

但那时候时清嘉的爷爷奶奶还在世,老头子认定是绿夏害死了小儿子,恨屋及屋,连带着仇视六岁的小清嘉,给她起来了谐音赔钱货的小名“赔赔”。

所以时清嘉很讨厌这个名字,但她有什么办法呢?她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在如何天才,也只是一个孩子。

她讨厌时家每一个人,正如他们讨厌她一样。

她拿着满箱的洋娃娃,向双胞胎堂姐炫耀有人爱她;她残忍的折磨蝉的生命,证明自己有能力掌控命运;她模仿着绿夏穿得花枝招展在空地上跳舞,欺骗自己妈妈还在;她在众人狂欢时沉默、逃跑,展现自己并不在乎新家人的情感……

尽管她竭尽全力和新环境对抗,试图驱散孤独,可一声声“赔赔”中,孤独、异类、被排斥感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直到叶简出现。

虽然初次见面,时清嘉就打掉叶简手中的糖以示厌恶,但一个孤独的孩子要喜欢上叶简,实在是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毕竟那么长、那么晦暗的时光里,只有叶简,会找到在欢声笑语里落寞地藏起来的小清嘉,温柔地抱起她。

只有叶简,会在小清嘉说“我要回自己家,这里没人喜欢我”时,抵着她的额头,心疼到流着泪说,“我喜欢你。”

也只有叶简,会在乎一个六岁孩子的自尊,温柔地欺骗她,“清嘉的意思是美好,佩佩不是赔赔,而是佩佩,是君子器的玉佩哦。我们小清嘉啊,是像玉佩一样美好的存在呢。”

……

一杯见底,时清嘉又倾一杯,“叶简姐姐,真是,太狡猾了。什么都没说,还想让我原谅吗?”

叶简喝着咖啡,不知道该说什么。仿佛一遇到小清嘉,她的沟通和协调能力就全消失了,怎么说都是错,倒不如沉默来得舒服。

“你还记得吗?”

“什么?”叶简问,她突然觉得今天的摩卡咖啡有点苦,和她平时喝的味道不太一样。

“我刚来叔叔家的那一年暑假,你来蹭空调,”时清嘉轻笑一声。

叶简也跟着笑,“确实是每年的惯例,鹿城夏天太热了,我们家那时很穷,只好去姑姑家借住。”

“嗯,因为我来了,你常睡的客房被我占了,只能和我睡一间床,”时清嘉说,“虽然我性格恶劣,但你从来不对我发脾气,还会拿时蔓、时萝的绘本,给我讲睡前故事。”

叶简眉眼间涌上怀念,“你还记得啊,这些琐碎的事。”

“我是天才,诚如你言。你读的第一个绘本是爱尔兰作家山姆·麦克的……”

“猜猜我有多爱你,”叶简说,“你很喜欢大棕兔爸爸,觉得小棕兔太幼稚,每次我读到结尾,你总要哼两声,乌溜溜的瞳仁别开,很可爱。我就会重复读大棕兔爸爸的台词逗你,‘小清嘉,猜猜我有多爱你’,但你不喜欢接我的剧本。”

时清嘉重复说:“Guess how much I love you?”

她的声音慵懒醇厚,在美国留学多年修炼出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遣词断句时显得更苏更撩人,像放了很多年的红酒,还装在橡木桶里,香味就透过皮塞子钻进人嗅觉细胞里。

叶简对上她仿若情深的眼,心跳不自觉快了两拍。

为了掩饰,她低下头大口喝两口咖啡,才开玩笑地念出第一个故事的答案。

“和草地上所有的毛毛虫,能吃下的东西一样多。”

时清嘉无奈地摇头,勺子伸过来,将最后一块蛋糕剜走吃掉。

“我已经是一个大人了,23岁,都过法定结婚年龄了。”

她,小清嘉她,吃的是我吃过的蛋糕?那是我吃过的,也许还残留着……

叶简扶着吸管的手有些抖,她的心跳开始加快,仿佛一千只麻雀在拳头大小的心房里扑棱翅膀,手心甚至冒出薄汗。

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不会是咖啡的原因,票单上是无咖啡|因咖啡。那是什么,是心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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