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檀及时的捂住了耳朵,这才没让呐喊声震的耳朵疼。

她如今也算是明白了,这幻听里,她的言行举止都想去模仿长兄的做法,因为长兄聪慧,强大,有安全感。

如果涉及到……爱慕,则是幻想着有一个如长兄这般的盖世英雄爱慕自己,这份爱慕里,因为她的不要脸,还加了一层“卑微不敢靠近”的隐晦心思。

对于后面这点,折檀想唾弃自己。

人总是将自己往好的方面想,美化自己,她往常也是这般,将自己想成一个善良的姑娘,没想到临到末了,内心深处却是如此肮脏。她后退几步,对长兄十分抱歉,“多谢长兄……我,我就先走了。”

只见长兄点头,“你去吧。”

哎,要是能再摸久一点就好了。

折檀听的打了个寒颤,再次唾弃自己。她勉强行礼告别,折滦站在路口看她渐渐走远,心中伤情不已。

不过今日他能摸到阿檀,已经是意外之喜,是老天对他的赏赐,不能再要求更多了。他也叹息了一口气出门今日虽然是沐休,但是却突然收到了昨日刚见过面的同僚张明的邀约,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折滦虽然跟张明不熟悉,但也曾听闻过此人是正人君子,重信重诺,又有一双利眼,过目不忘,在护城军吏清司任副指挥使,想来假以时日,能坐上吏清司的位置。

更重要的是,这人是太子培养的人,而自己表面上,是个孤臣,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指哪里杀哪里,太子和南安王争那个位置争的凶,为了避嫌都不让隶属他们的人接近自己。

那张明这么着急的来找自己做什么呢?是为了太子吗?还是为了冀州的案子?

他缓慢的走到马厩,脑海里一步步的盘算着待会要说的话。

折滦到的时候,斧头正套好了马车,马夫长矛跑过去,喊了句:“世子爷,您可来了。”

他是折滦从战场上救回来的人,不上战场之后,因为喜欢喂马骑马,便留在英国公府为折滦养马,平日里有什么事情让他去做,一个马夫也不打眼,正好合适。

昨晚,他就做了件好事,于是低声笑着道:“昨日您吩咐后,那秦家大少爷被咱们的人从书院里引出来,又揍了一顿,这回重点抽了他几下巴掌,那嘴巴哦,都不能看了,三个月之内,是不能再说话了。”

不过却有些可惜,“若不是后面那小巷子里突然来了人,我们还能继续再打会可惜了,不然能叫他半年不说话。”

折滦也很不满意,但也知晓再过分下去,秦家是要坐不住的,便点头道:“辛苦你了。”

长矛嘿了一句,“瞧您说的,惩奸扬善,是吾辈之风。”

折滦没跟他贫,等上了马车,他问斧头,“护国公家的三姑娘,你查出什么来没有?”

这事情斧头早就想说了,他气愤道:“这三姑娘自己爱慕那秦家大少爷呢。之前因为秦家大少爷跟平安郡主自小有婚约,平安郡主又凶悍不已,她只能自己暗暗伤神,如今秦家大少爷发疯,要娶咱们家的四姑娘,便惹了她的眼,这不,别人家的姑娘们心中都是同情四姑娘的,就这三姑娘,带着一群小女娘在外面胡乱说话。”

斧头说完还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小的恨不得去撕烂她的嘴。”

折滦听完却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英国公家虽然名头好听,但其实比起护国公来,却差了一头。这事情之所以能由护国公家的人说出来多时,而父亲和母亲都没明面上去拉着护国公家对质,现在想来,皆因是护国公家送进宫的女儿从贵人前段日子直接升为了贵妃。

阿檀的事情清晰明了,秦家赔罪送礼,平安郡主出面作证,明眼人都不会怪罪她,只会觉得说阿檀的人面目丑陋,有失贵女风范,所以上至祖母下到父亲,后母,都觉得这些小女娘们的碎嘴并不如何,并不想得罪了护国公一脉。

但对阿檀来说,对阿檀这样性子的人来说,她不明白别人是认为她清白的,因为朋友少,没人跟她说过,而折枝性子不好,言语暴躁,对她很是不耐烦,何谈开解?睐姨娘……就只会哭罢了。

于是阿檀所在之地,就都只听见这种污秽之语,让她更加的自卑和怯弱,以为这就是世人对她的评价。

折滦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替阿檀将那些小女娘们提起来宰杀掉:何其恶毒,才能先查探好阿檀喜欢一个人缩在角落和侧厅,然后带着自己的人进去,让她们装作了世人,一口一个狐媚子嘴里不干净。

“既然如此,那便让护国公家的三姑娘,跟秦家大少爷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斧头愣了一瞬,见得世子爷眼里的煞气,后背冒出一点冷汗,赶紧哎了一声,“小的知晓了,定然将事情做的不留痕迹。”

张明昨日回家之后,心中一直都不能安心。

他往日里并不是个大嘴巴,但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在门口遇见国公爷时,他还是选择将看破折滦吃醋的事情说了出来。

张明很喜欢看案宗,其中杀人下毒之事,都是因为有怨气,而最让他遗憾的是,案卷中亲兄弟互相攻讦的事情多不胜数,究其原因,很多是因为做父母的“不公”。

张明虽然是武将,但却也是喜好读书的,很是明白“郑伯克段于鄢”的道理。为了自己良心过的去,他将这话说与了国公爷,当时觉得自己是为了折滦好,但回家后,他却懊恼不已。

这是人家的秘密,他说了出来,经过折滦的同意了么?说不得自己好心做了件坏事。

于是等折滦来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了,见了面便道歉,“是我的过错,不知昨日国公爷可找您谈话了?”

折滦:“……”

他开始阴谋论。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道歉,还能牵扯出父亲?

是冀州的案子?是宫里的事情?他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张明惭愧道:“是我跟国公爷说您吃醋的事情。”

折滦:“……”

原来是这事情啊。

他恍然道:“是你跟父亲说的。”

张明羞愧:“是我多嘴了。”

折滦不信。他不信张明约自己出来,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这酒楼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正在听他们说话?

张明想套什么话?

他坚决不承认,暗暗观察四周:“您误会了,我昨日只是有些不适,并没有吃醋。”

张明叹了一口气,“是,您没有吃醋。”

也是,让堂堂的护城军副指挥使,征战沙场的汉子承认自己吃幼弟的醋,也是他欠考虑了。

哎,他说话又不当了。

折滦:“……”

他见张明一副行行行,你说不吃醋就不吃醋的模样,心中更加狐疑,不由得再次大声的认真解释,“张指挥使,我昨日真的只是不舒服,这才早早离去,并不介意父亲对二弟的夸奖。”

暗中的人在那里呢?他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将窗户打开,让下面的闹市声音传了进来,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也好一跃而下,这是下下策了。

他心中更加警惕。

但他神情这般严肃认真,却让张明有些迟疑。

难道他真想错了?

张明昨日之所以如此认定,那是因为在他的一生时光里,看人很准,尤其是直觉很准,依靠着这份直觉,他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但好像这次他真的失手了。

正当他对自己产生怀疑时,突然从窗户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

那个昨天晚上在小巷子里殴打秦家大少爷的人!他不会认错的,他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那身形他却记住了。

直觉准,过目不忘,能精准的找到目标,是他吃饭的立足本事。

等等,那马车,那马车是英国公府的,是折滦刚刚带来的!

张明深吸一口气:好了,一切都明了了。

秦家大少昨晚是他送回去的,他知道打他的人着重打的是嘴巴,好似只想给个教训。

但为什么要打他的嘴巴呢?因为这秦大少前阵子疯言疯语,竟然胡说八道,说想废弃掉跟平安郡主自小的婚约,娶英国公家的四姑娘为妻。

这话说出来,四姑娘简直是受了天大的污秽名声。

张明看向折滦的目光便又复杂起来:都说这位世子爷跟家里的弟弟妹妹关系不好,铁石心肠,但瞧瞧,瞧瞧,与他的直觉一般无二,这折滦,根本就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只会在暗地里做下这等为妹妹报仇的事。

为妹妹报仇的兄长,能坏到哪里去?

他询问:“折兄,你跟你家四妹妹关系如何?”

来了,来了!他这是知道了什么吗?!

不会。

他爱慕阿檀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也自认没露出过什么蛛丝马迹,即便是宴席间昨日站起来看小女娘那边,他也是用余光看的,正眼看的是其他地方,还不断的转来转去,决计不会被发现的。

那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按下心中要溢出来的杀心,维持平静的道:“一般。”

张明便立马叹气了。瞧,他就知道,折滦就是个嘴巴硬的人,他就一副我懂你的模样,“折兄啊,做人不能太实诚,要懂得表现自己,自己做了什么,都要说什么,别人才知道你的为人。”

吃醋的事情是这样,四姑娘的事情也是这般,这人啊,不能光说不做对吧?

他亲自站起来斟了一杯酒,“来,喝,你就是太年轻了,既然如此,兄弟我不得不来教教你。”

他端着酒慢慢走过来,折滦手越握越紧。

张明:“你看那下面的人你的那个车夫”

折滦眼神彻底阴下来。

张明:“我昨日就见他打了秦家大少爷!你就是为了给你四妹妹报仇嘛!你啊,心系弟弟妹妹,却从不说,为人太硬,不软和,这般怎么能家庭和睦呢?”

折滦的手松了松。

张明:“哎,我也知晓你打了老秦家大儿的事情不能说出去,可你适当的告诉下家人,这家里人也知晓你是个软和人,是个知冷知热的人”

折滦的煞气撤了去。

他将张明深深的看了眼,将那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张大人,多谢你好意了。”

张明还在那里煽情,“你啊,你啊,哎,来,再喝一杯,兄弟我懂你,男人嘛。”

折滦回到英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啼笑皆非的将披风脱了,挂在一边,深觉张明简直就是个奇葩。

然后坐在椅子上,看着满桌子的册子和书,又有些怅然。

不论今日张明是装的还是真的,今天还是他时隔多年,有人告诉他,他是个爱护妹妹的好人。

还是个吃醋的伤心人。

若是真的,太子就派这么个人出来坐在重位?

若是假的,那这伎俩也太拙劣了。

他让斧头进来,“你去,派个人跟着张明,务必将他的行踪都记录下来。”

斧头点头,应声而去,正要跨过门槛,顿了顿,想起今天四姑娘差人送来的梅花,道:“世子爷,您要不要插在窗户下的花瓶里?”

在这英国公府里,也只有四姑娘会送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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