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城是凌云阁下辖的主城,就在凌云仙山的脚下,来了此处,就意味着……很多故人都不远了。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难得有些情绪低落。

白观尘尽职尽责地把人领到房间里,叮嘱道:“我回凌云阁一趟,你在此等我。”

这是要走了?

沈秋庭眼睛一亮,也不蔫了,立刻精神起来:“仙师好走,记得早点回来。”

虽然凌云城遇到故人甚至是仇人的几率极高,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毕竟这块地方他熟得很,哪怕暂时没有眼睛,跑也不是难事。

白观尘一打眼就知道他在盘算什么,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我在你体内下了禁制。”

沈秋庭脸上的笑容迅速收了回去,一个人摸索着找到了床,躺了上去装死。

什么人呐这是。

白观尘见人已经安分了,便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镇子上生出的事端牵涉太多,兹事体大,还是早早上报宗门为妙。

沈秋庭原本只是想摆出个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没想到这几日奔波太过,一个没忍住就睡了过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零零碎碎地一直梦见上辈子的破事,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差点裂开。

白观尘已经离开了。

沈秋庭的眼睛虽然出了问题,但光线变化还是能隐约感知到的,房间内漆黑一片,应当是已经入夜了。

他睡得头疼,不太想在床上待,索性爬了起来,打算出门去看看。

这会儿已经到了饭点了,仙客来的大堂上坐满了人,沈秋庭不知打哪里摸到一根棍子,摸索着去了楼下,在大堂上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趁着人多的时候,大堂正中间有位说书先生租了一块地方,正在口沫横飞地讲故事。

“说时迟那时快,白仙君一剑刺出,正中那魔头心脏。魔尊反抗不及,口中喷出鲜血,就此伏诛……”

沈秋庭跟小二要了一壶浓茶提神,

刚喝了一口,就听见了这么一句,险些一口茶水喷出去。

得,在修仙者的地盘上,哪怕是魔域的尊主也不能希求什么人权。

想他做魔尊的时候也是英明神武,到了说书先生的嘴里居然全成了姓白的那小兔崽子的陪衬,简直是胡言乱语。

说书先生正说到酣处,猝不及防被台下一位仁兄泼了冷水:“这出《伏魔记》讲了几十年了,每日都是这些老黄历,能不能说点新鲜的?”

此话一出,立刻就传来了好事者稀稀拉拉的附和声。

先生被砸了台子,也不恼,笑眯眯地摇了摇扇子:“诸位来得巧,今日正巧上了新的话本,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说书先生醒木一拍,开始说起了下一段:“却说这两人当年也是修真界中有名的凌云双子,这么多年亦敌亦友,其感情自然非寻常师兄弟可比。”

沈秋庭嗑了一颗店家送的瓜子,思忖着,确实非寻常师兄弟可比,寻常师兄弟不至于你死我活。

“但无人知道的是,这两人之间,其实有过一段风月往事。两人少年相识,同修同卧暗生情愫……”

沈秋庭嗑不动瓜子了。

他木着脸听完这一段莫须有的缠缠绵绵的“风月往事”,心里想,睡倒是睡过,但风月往事真不至于。

疯癫往事倒是不少。

自古以来风月就是经久不衰的一个话题,加上话本有几分功底,一段讲完,台下几个情感丰富的当场洒了几滴泪花,说书先生赚得盆满钵满,心满意足地卷了自己的家当离开了仙客来。

说书已经散场了,台下有客人嘲笑道:“这种故事听听也就罢了,谁不知道这都百年了,白仙君最听不得的名字依旧是沈秋庭,可见是恨得深沉。”

一位方才哭得最凶的女修嘤嘤反驳道:“你懂什么,越不能提越是深刻,可见是爱得深沉!”

两方霎时吵得不可开交。

沈秋庭懒得听这些扯皮,只是遗憾看不见说书先生的脸,不能打击报复了。

邻座一位少年正感动得满眼泪花,一抬头看见沈秋庭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凄切地扯住了他的袖子:“这位兄台,难道你不为两个人不容于世的感情而感动吗?”

沈秋庭十分迷惑:“若是让你现在跟一个魔域中人双宿双栖,你乐意吗?”

少年一愣,下意识道:“当然不乐意,魔域中人皆为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我又怎么会跟魔域中人双宿双栖呢?”

沈秋庭一乐,拍了拍他的肩膀:“巧的很,白仙君应当也是这么想的。”

少年想清楚自己方才说的话,脸一红,呐呐了半晌,才挤出一句:“……那不一样。”

沈秋庭思忖着,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还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说书讲完了,饭点也差不多过去了,周围闹哄哄的人渐渐都散了。

沈秋庭一壶茶喝到了底,百无聊赖地拿着杯子玩。

白观尘走进仙客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样一幅场景。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少年清瘦的身影留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莫名显得有些……寂寥。

然后他就看见沈秋庭一个不慎,噼里啪啦摔了一个杯子,引得众人侧目。

白观尘面无表情地想,他方才真是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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