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庭在做梦。
是他上辈子入魔之前,还在凌云阁的时候。
他们一门从上到下都不太讲究,那时候沈秋庭住的房子不过是在山上随便砍了两棵树搭起来的,四处漏风,风格颇为放荡不羁。好在足够宽敞,后来塞了个师弟进去也不嫌挤得慌。
深秋露水重,沈秋庭从床上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拉开门,见白观尘正在院子里练剑。
他这师弟一向比他勤快得多,几乎沈秋庭每天醒过来都能看见师弟在院子里练剑,时间长了几乎都成了习惯了。
可这一天,沈秋庭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冷。
他修为已至金丹,按理来说,早就寒暑不侵了才对。
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哦,他已经不能修炼了。
北域兽潮之后,他便坏了根骨,连剑都拿不动了,更别提修炼了。
白观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练剑,正安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了一会儿,沈秋庭倚在门框上,浑不在意地笑道:“师弟,我有点冷了,先进去了。”
白观尘走上前来,一言不发地给他披了一件衣裳。
清冽的松木香气包裹住身周,沈秋庭愣了一下,却见白观尘已经转身离开了。
……
沈秋庭其实不太明白这个梦是个什么意思。
让他回忆一下上辈子最没有排面的悲惨岁月?
还是不用了吧,又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风光事迹。
半梦半醒间,那股清冽的松木香气好像越发浓重起来。
沈秋庭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在这种鬼地方睡觉委实不是什么好选择,一觉醒来,沈秋庭腰酸背痛,活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随着他的动作,一件白色的外袍滑落到了地上。
是白观尘的外袍。
他方才在梦中嗅到的松木香气,正是从上面散出来的。
沈秋庭捡起地上的外袍,愣了一下。
白观尘看他一眼,道:“不必还了。”
沈秋庭听见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方才心中丁点的感动瞬间消了个干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白观尘道:“酉时末。”
两扇木门依旧没有打开的意思,窗户也紧紧闭着,只能从门窗的缝隙中判断出,外面的天应当是黑透了。
两根烧到底的蜡烛火苗摇摇晃晃了一会儿,终于彻底寿终正寝了。
祠堂内重新陷入了浓重的黑暗中。
白观尘拿起灵剑,目光落到门上,微微动了动:“有东西来了。”
“梆、梆、梆——”
梆子敲击的声音好像就响在耳畔,紧接着就是一阵什么东西走动的“沙沙”声。
沈秋庭听着跟昨天晚上如出一辙的动静,开口说:“外面是在百鬼夜行。”
他把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只是……今天尸体们的目标不再是河边,而是成了祠堂。
走动的声音在慢慢逼近,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外面的东西就停在了门口。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像是有什么东西趴在了门缝上。
浓重的黑暗中,像是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窥视着祠堂里面。
外头传来了细细碎碎的低语声,却听不清说的具体内容。
白观尘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颗夜明珠,明亮的光芒瞬间驱散了无孔不入的黑暗。
门口的东西像是被光芒惊扰了一般,外面的动静乱了一会儿,突然响起了一声梆子。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贴着门响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沈秋庭乐了,仗着身边有个能打的,捧着夜明珠对着门缝蹲了下来,逗外头的东西:“你仔细瞧瞧,我手里的这个可是火烛?”
隔着窄窄的缝隙,隐约能看到外头不少尸体正贴着门缝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正中间那个拿着梆子的,正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打更的骷髅。
被夜明珠的光芒一靠近,一众尸体惊慌地散开,慌乱中还掉了几根骨头在地上。
沈秋庭逗完外面的,转过身来看向楼梯的方向,微微一笑:“哟,周小姐,您这壶茶这是终于泡好了?”
昏暗的楼梯上站了一个身着粉色裙衫的人影,正是消失了一天的周晓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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