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林故若,我喜欢你,很喜欢,想做你男朋友,不想再不明不白。不想冷战,不想大家看我们的时,眼神总是意味深长。当然我脑子也没出任何问题,不信的话明天我可以去医院给你出份检验报告,然后再过来重复我现在说的内容。”低沉微哑的男声响彻内院。

内院里的灯光不太明亮,只一盏白炽灯高高的悬在右侧的的果树枝桠上。

光斜着打下来,以容磊高挺的鼻梁为分割线,整张脸半明半寐,桃花眼勾人。

前庭忙碌,老板暂时忘了过来招待他们,反正大家这样熟络,自便就完了,缺什么过来厨房吆喝声,自己拿走。

火锅是用炭炉烧的,酒足饭饱,没人来帮忙灭掉,于是它就一直烧着,倒是也没有完全不管,起码加汤用的壶留了个在旁边。

林故若依然看着容磊,眉头打褶,没有讲话,容磊亦没有催促。

她视线与容磊的错开来,落在翻滚的红油里,没吃完的牛肉丸被煮的体积膨大,上浮又下落,表面挂满了红油汤汁,像极了林故若此刻的心。

欣喜吗?欣喜的吧,毕竟是年少时倾心已久的人,哪怕年岁蹉跎到如今,能得到这样句情真意切的表白,林故若先是喜悦的。

只是下一秒,这欢愉就被冲淡,心随之轰然从高空坠落进深渊。

林故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许多画面,殡仪馆门口叼着烟戏谑安慰她的容磊、主席台上意气风发的容磊、病中逃课去给她买黄桃罐头,没有勺子,掰断了棉签为给她的容磊……

接着是那天听到的内容,许多时刻林故若都觉得自己早已忘记了,毕竟他们一起很开心,容磊从未薄待过自己半分,身边更是没有莺莺燕燕的闹心。

实际上她没有,记忆清晰到可怖。

“我和她不过玩玩而已。”

话锋似钝器,平时不疼不痒,想剥离时才察觉到,早就入肉三分。

林故若脚踩着小木凳的横隔处,手肘抵着膝盖,托腮凝重地看着容磊。

容磊吞云吐雾,大方地任她观赏。

“你先等会儿的,你说这事我得想想,给我根烟,谢谢。”林故若终于开口,说的却是不着四六的话。

容磊微颔首,伸手把烟盒和打火机递过去,又淡淡问,“要我帮你点吗?”

“你听过经典台词吗?”林故若莞尔,揶揄道,“反派死于话多。”

“讲讲道理,喜欢你就算反派了啊?”容磊轻笑,自己起身凑过去,把烟凑到林故若唇边,等她咬住,再用自己抽到半截的烟去燃那只。

夏夜风轻,借火太容易。

“你烟好难抽。”林故若耸肩吐槽,不过她还是抽了口,“哥,你讲讲道理,你喜不喜欢我时候,大魔王的名号都扣在你脑袋上。”

容磊退回到原位,对自己年少轻狂时的绰号供认不讳,“从前我没得选,以后做个好人?给个机会怎么样。”

“按照剧本的来的话,我现在是不是该说,好,跟法官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1”林故若熟练的玩梗。

容磊掐掉烟,痞笑着答,“法官会允许的,以前那么多人排着队拿跟你表白的号码牌,他们都不是个,上位的只有爷,这说明什么?”

林故若噎了下,差点儿把心里话说明我喜欢你啊你个弱智讲出来,话到嘴边收住,反问道,“你说说。”

“说明爷运气好呗,而且别人都说我们合适在一起,谁也别出去祸害其他人。”容磊回。

“不。”林故若放弃,她不该对这人抱有任何信心,叹了口气无奈讲,“说明你傻逼。”

容磊全然不介意挨骂这件事,仍是懒懒散散地讲下去,“那傻逼喜欢你,想当你男朋友。”

绕了半天想绕没的话题再度被容磊拉扯回原点,林故若不得不面对。

她收笑,认真的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容磊同样坐直,理了下领口,郑重其事地讲,“你的一切我都喜欢,如果非要举例一二,你好看,行吗?”

林故若生了标准的狐狸眼,瞳仁黑亮,内眼角朝下,外眼角上挑,浓妆妩媚动人,淡妆楚楚可怜。

出门时没什么多余气力化妆,当下是清淡那挂的。

皮相和骨相都是绝佳的,一颦一笑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标标准准的大美人”,这话不是林故若或者容磊吹的,而是每个见过林故若的人给出的定位。

这话从其他人口里说出来,林故若能相信,因为自己的确很好看。

从容磊这儿,就离谱死了,当年容磊年少轻狂、不学无术、人送外号大魔王,但追他的妹子能站满整个操场。

人家妹子图什么?图他打架旷课?图他偏科张扬?就特么的图他一张脸好吧。

颜值八十分喜欢颜值一百分的,情有可原,大家颜值都是一百分,揽镜自赏足够。

既不避开,就索性就今日摊派好了。

林故若虚咳清嗓子,朗声说,“以后我想要从事临终关怀的工作,到目前为止,我尚且没有回国的打算,你很清楚这意味这什么。我感觉我们目前的关系挺好,某日你我遇到心仪之人,知会对方一声,好聚好散。”

容磊沉默,他双手交握,面无表情地问,“你是遇到心仪的人了?”

“我打个比方,如果有,昨晚不会和你睡。”林故若摸鼻子,软语解释,“对感情,我有最起码的忠诚。”

“巧了,我也是,那既然没有心仪的人,不如先和我谈个恋爱试试?”容磊拍着胸脯自信道,“我这人就一点好,不出轨。”

“……”林故若暗自骂了句娘,心说你是不出轨,对我的确没得挑。可你家有皇位要继承,你和我玩玩还嫌不够,非准备搞对象,不结婚的那种。

容磊继续讲下去,“以后我会出国陪你的,异国的事没关系,不会太久。”

老板不合时宜的出现,暂时终止了他们剑拔弩张的对话。放下两碗冰粉,问过他们吃不吃后关掉火离开。

方桌上杯盘狼藉,牛油表面迅速结成膜,色彩缤纷的冰粉放在桌上,总显得格格不入。

“好。”林故若高声应允。

未等容磊再做保证,她干脆奉上质问三连,“你什么时候出国陪我?总要给我个期限的吧?你自己能给出来吗?”

这次换了容磊默然不语,他给不出。

林故若觉得可笑,何必逼我说这些难听的话,给我无用的承诺。

可她不得不承认,在某一瞬间她是想要答应容磊的,那是她的美梦。

半步之遥,谬以千里。

“就这样吧容磊。”酒喝空了,林故若端起冰粉喂了自己一大勺,才堪堪舒缓灼痛的肺腑。

犹然记得第一次来火锅店是他们成为好朋友那天,容磊带她来庆祝破冰的。

而今他们在这里做了解,总算有始有终。

“就……”容磊艰涩的问,“就哪样?”

林故若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倏尔笑起来,“你别跟我装,你知道的。”

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金奖,保送北大,斯坦福金融数学硕士,智商一百八十二,门萨会员。

不该有容磊听不懂的潜台词。

“好。”容磊跟着站起来,他用自己的半杯果汁,去兀自捧林故若喝空的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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