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听清楚季宵的话,还在往下构想:“元元,这几年,我们的确挺辛苦的吧?之前说是出去放松,但又出了这种事,你还受了伤——”
季宵看着我,重复:“我们分手吧。”
他的嗓音比先前坚定一点,声音也要大一些。
我面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此前,在直升机上,有着异国面孔的搜救队员看到我这样神情,便要害怕。如今,季宵却不会怕我。
他的眼睛眨动一下,上面就有一层淡淡的水膜,很固执,这样看着我。
我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静。
我说:“你受伤了,可能麻醉效果还没有完全过去。”
言下之意,是:我可以不在意你前面说的那句话,把它们当做是因为麻醉带来的后遗症。
季宵显然听懂。但他不接受我的体贴好意,反倒更加笃定:“邵佐,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我抿着唇,看到他瞳孔中映出的、此刻我的样子。
神色显得冷峻,没有了此前的温柔。
我想:季宵他怎么能、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我想要和他好好过,他却要离开我。
……可他受伤了。
我又记起他倒在我怀里的时候,血液大股大股涌出来,温热的,把我的衣服一并打湿。他看起来那么痛苦,一半是因为伤势疼痛,另一半,却是因为他觉得我不能逃脱。
我再深呼吸,语气和缓一点,说:“你不能这样。”
我尽量从容,季宵却显得崩溃很多。我方才表现冷漠,他尚能瞪着眼睛、凶巴巴看我。可我平和一些,他就支撑不住。眼睛里的水膜成了真正泪水,顺着面颊淌下。
我问他:“你明明……很爱我。”
我听到他的抽噎声。
我闭了闭眼睛,记起来:“你觉得你害了我?”
季宵喃喃说:“难道不是吗?你和我一起,所以才——”
我脱口而出:“不是的!”
他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看我。
我吐出一口气,心头转过无数心思。有迷茫,不确定。但到最后,我和季宵这样静静看着彼此。我看他不停地流泪,明明在此前最痛苦的时候,他都不曾哭。
是那刀长长的刀伤让他变得软弱了吗?
不。
我无声地告诉自己。
是因为关切,因为不想连累我的决然。他刚刚经历了那样的“噩梦”,回过头来,又在现实里面对游艇上的一切——我有些心乱,慢慢下定了决心。
我觉得自己疯了,但至少这一刻,我并不后悔。
我要开口讲话,偏偏同一时间,有人推门进来。
是医院的医生,来查房,看季宵的状况。
这打断了我的话。
我心想:话什么时候都能说,但季宵的身体更重要。
我要他康复,要他健健康康。
可季宵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
虽然是私立医院的VIP病房,已经算是明亮宽阔,但医生从门口到床边,也不过几步路工夫。这期间,季宵的面色变化颇多。他嗓音抬高,看着医生,厉声喝道:“不要过来!”
我一怔,缓缓侧头看他。
季宵的面颊涌出一种奇怪的绯红色。是因为虚弱,情绪激烈。我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他刚才和我讲话,已经算得上非常冷静。到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从我们离开游艇到现在,一路上,他可是“接触”了不少人。
有人将我们带出那片海域,有人替他缝合伤口。这里是国内,从异国他乡到这间医院,他身侧有无数人来来往往。
医生显然是意外于季宵的反应。
他带着身后几个护士,站在门和病床之间位置,有些不知所措地看我。
我想了想,说:“你们先出去吧。”
医生欲言又止。
我看他,他到底说:“邵总,季先生的伤口要换药了。”
医者仁心。
我一顿,看一眼季宵,见原先的血色彻底从他面上消失。
他眼神发空,嘴唇都比先前苍白。
我看在眼中,觉得怜惜、无奈,还有——
愤怒。
这一刻,季宵在乎所有人,唯独不在乎他自己。
我眸色一敛,说:“我和他沟通一下。”
医生迟疑,到底离开了。
病房里又只剩下我和季宵两个人。
我看他,说:“你把你当传染病源吗?”
季宵过了会儿,才看我。
真奇怪。看他的眼神,好像我才是不可理喻的那个。
我因这个念头而冷笑,但季宵仿佛平静下来,试图“心平气和”地和我沟通。
他说:“邵佐,你不要做这些无谓的坚持。离我远一点,才是‘安全’的。”
我没理他,而是低头,给医院的主任发了条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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