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等着。晚宴都结束了。人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消息。

陆续离开的人们都对在原地没挪过脚步的江帆投去了又怜悯又幸灾乐祸的眼神,三两个凑着头窃窃私语。

落在江帆眼里,这些或许没有太多恶意的眼神,都成了杀人的刀。

剜掉了他所有自尊。

王太太那句话在脑子里回荡起来——“钱都还了还赖着不走呢?”

他难道是乞丐么。

傅晨非,你走为什么不告诉我,不是你让我和你一起来的么。

他还相信傅晨非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不是说过他是家人么,不会把他丢在这的。

又拨了电话过去。没通。

越是接不通,就越是像和谁赌气,一直拨个不停。

江帆从小就是这样一个倔强的孩子。

终于拨通了,对面的人语气波澜不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喂?”

“你在哪?”江帆问。

“你回家了么,我这边有点急事。”

“我回什么家,你走为什么不告诉我。”江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我真的有些急事,没来得及,我以为你自己会回去。”

“……”江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爸的钱还上了是么?”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在江帆听来语气有些不耐烦,“江帆,我现在在忙,你有什么事等我回家再说。”

还真的把他丢在这接受众人的同情目光了。

这一句话,让江帆觉得自己在傅晨非那沦为了无理取闹,潜台词就是我知道了,那不重要,不要在我忙的时候打扰我,再说。

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感觉又来了,也是啊,看不到人就自己回去呗,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角色,生什么气呢。

“好。”

没等傅晨非再说什么,江帆挂断了电话。不用问了,他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欠傅家的债还了,江帆想,他们的婚姻在银钱两清后连个虚名都没能剩下。

而被挂断电话的傅总皱了皱眉头,是谁告诉江帆的?

但眼下的紧迫情况让他来不及细想,收起手机他面对着眼前人,正色道,“你说江帆的爸爸在被他们控制监视,你知道他在哪?你确定他也是受害者?”

对面的人:“不能这么说,他参与了表面上的部分,但他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有多深,贪心不小心踩了雷,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只是一个小牺牲品。”

“傅总,我找的人是江帆,我不明白你来做什么。”

“江帆什么都不懂,他也不适合处理这些事,我来帮他处理对你来说也许更好吧?何必把江帆卷进来耽误你的事。”

“傅总果然疼人。”

那一天晚上江帆听到傅晨非很晚回来,也没有找他,第二天一早他醒过来的时候,傅晨非已经走了。

江帆的佛系和随意并不是真的心大,相反他是个敏感又心思多的人,正因为这样每当事情一开始他就会自动为自己设想好最糟糕的境况去接受,这样就没有人能再让他失望。

害怕糟糕的结果,索性全部放弃。

晚上,依旧是普通且平淡的晚饭,傅晨非并没有提一星半点关于钱的事,还是和往常一样逗狗,和江帆说着没营养的话。

事实上傅总并没有太当回事,他觉得,只要江帆不提,就不会对他们两个有任何影响。除非江帆想要自由,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会给。

傅总当然不知道江帆此时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的快把他淹没的浪。

宇宙无敌钢铁直gay傅总,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饭后,冬瓜撒着欢跑,傅总从茶几翻出来一个江帆买的玩具球,掂量着一会儿带冬瓜下楼玩。

时间默默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江帆在洗碗,哗哗的流水声中,他忽然说——

“离婚吧。”

坐在沙发上的傅晨非正在逗狗,陡然间动作一滞,没扔出去的球就那么停在手里,不明所以的冬瓜歪着头看他,小小的脑袋装满了疑惑。

哗哗的流水声还在响。

沉默后,傅晨非放下手里的玩具球,缓缓地拿起茶杯呷了一口,在热气氤氲里,他说——

“好。”

那哗哗的水声就停了。

而后傅晨非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关上房门的声音。轻的像是不存在。

冬瓜这时“汪”了一声。

他回头,起身,走过去。

水池里的碗筷只洗了一半,一个叠着一个,白色泡沫还留在上面翻腾着。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从没做过家务的傅总挽了挽衬衫的袖子,伸手打开水龙头。

哗哗的水声又响起来,他沉默着洗完了江帆剩下的碗。

收好碗筷之后傅晨非倒掉了剩下的索然无味的茶,在江帆的房门前踌躇了一会儿。

最终转身离开。

今天没有放好的洗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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