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栀这句话之后,电梯内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三十秒的寂静后,顾维安开口:“没想到白经理对丈夫如此情真意切。”

白栀说:“哪里哪里,比不上顾先生您对妻子宠溺有加。”

业务副总经理邓崎:“?”

为什么这俩人说的都是中文但他完全听不懂?

他陷入短暂的迷茫。

业务副总经理邓崎对顾维安如此看重,为的是争取到普珏资本的尾牙宴的预订。

早在十月底,尾牙宴的预订就开始了,而十一月末和十二月初更是高峰期。平心而论,以君白酒店的名头,是不会主动上门推销自己。

偏偏普珏资本是个例外,也值得君白破这个例。

做酒店的人脉宽广,邓崎年纪大了,眼看着下年就要退休,野心却丝毫不减。先前三番五次地托人想和普珏资本的顾维安搭上关系,皆铩羽而归。

邓崎直觉白栀今日说话有些□□味,意外的是顾维安竟然没有因此流露出不悦。

难道顾先生喜欢这种?

还没等他整理出点头绪来,已然到了顾维安预定的套房前。

白栀驻足,礼貌地朝顾维安鞠躬:“祝先生您好梦,祝您妻子身体.健□□活愉快。”

顾维安面无表情:“也祝白经理您丈夫万事胜意。”

邓崎:“……!!!”

白经理不是自己丈夫已经死掉了吗?顾维安在这儿送的是什么祝福?

这话叫他怎么接?

送顾维安入住套房之后,白栀回办公室关电脑,刚合上,就看见赵青山走进来。

白栀抬头看他一眼,低头继续收拾东西。

赵青山咳了一声,理了理衣襟,看向白栀,而白栀已经带上包,面色不改地折身往电梯方向去。

赵青山快走几步,他试探着追问:“你认识顾先生?”

这话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白栀脚步未停:“不认识。”

赵青山背更直了:“那刚刚我听人说你和顾先生——”

“赵经理,”白栀忽而站定,笑吟吟地看他,“今天才发现,您口才真好。”

赵青山被她突然的示好弄了个茫然无措,她的小鹿眼太过具有迷惑性,以至于他明明厌恶这个女孩,心却不受控地剧烈跳动:“哪里——”

“以您的口才和八卦的本领,留在我们酒店实在是太屈才了,”白栀小鹿眼弯弯,“去小山村村口和长舌妇舌战群儒吧,或者和马路边碰瓷的老大爷高谈阔论,那才是你的主战场。”

赵青山的耳垂开始红,一直红到额头。他嘴唇抖动,却说不出什么话。

“以后少八卦吧,”白栀说,“赵经理,您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酒店的素质水平。”

-

赵青山被她当众二连讽刺的面红耳赤,终于长了教训,不再来白栀眼前晃悠。

讨厌鬼少了一个,白栀却仍旧没有从这份工作中得到乐趣。

晚上顾维安的要求就没少过,甚至还投诉了早餐的口味。

疲倦感在次日清晨、与顾维安再度重逢时抵达巅峰。

白栀刚成年就迫不及待地考了驾照,她对车的痴迷程度超乎旁人想象。在燕西别墅区,白栀名下房产中的私人车库里停了八辆顶级豪车。

而在被母亲警告不可过度奢华后,她如今的代步工具是辆淡粉色的奔驰。

车还是父亲亲自为她挑选的,白栀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父亲的少女心比她要旺盛的多。

谁说男人至死都是少年?男人至死都是少女才是真的。

昨晚没睡好,如今精神不振,白栀并没有冒疲劳驾驶的风险,打电话给酒店,要求找个人代驾。坐在车上闭目养神时,忽感觉车窗被人敲了几下。

白栀睁开眼睛,隔着玻璃,看到车门外的顾维安直起身。

他触碰到车玻璃的手指修长,如山水写意画中轻触云端的翠竹,清冽,干净。

车窗缓缓下落,白栀对上顾维安的视线,他垂着眼:“等代驾?”

白栀点点头,下一刻,他绕过车子,打开车门,自然地上车:“我陪你回去。”

白栀坐直:“我还没说要去哪儿——”

“母亲邀请我们今天中午回家吃饭,”顾维安不紧不慢地调整座椅,“你不回家,难道还要去给我扫墓?”

白栀:“……”

她哼了一声,不理他。

顾维安系上安全带,对她这辆充满少女心的小车车作出评价:“车子挺适合你。”

白栀说:“关你屁事。”

“昨天没睡好?”

“关你屁事。”

“谁惹你生气了?”

“关你屁事。”

顾维安手搭在方向盘上,车子还没发动,他侧身看白栀,而白栀拉出安全带,干净利索地为自己扣好。

他沉吟片刻:“栀子,我们需要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白栀还记恨着昨天的事情,“你突然回京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顾维安阐述事实:“上次告诉你,然后你跑来酒店住了一整夜。”

白栀转移炮火:“那你竟然还投诉我!”

顾维安说:“你还到处和人说我死了。”

一句话让白栀的怒火成功憋回腹中,她扭过脸,专注看玻璃窗外。

车子离开光线不甚明亮的地下车库,重新回到白昼。阳光落在弧度优雅的高大建筑上,银白色的外壳也染上灿烂的温暖阳光。

白栀硬邦邦地开口:“你的投诉很可能会让我的奖金泡汤。”

顾维安笑了:“白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关注钱了?君白开给你的工资多少?”

白栀盯着外面的风景:“……也就不到十万吧。”

顾维安不为所动:“一万几?”

“一万九。”

“的确配得上你创造的价值。”

白栀不服气,再三申明:“这是因为我刚毕业,还在实习,积累经验——”

“刚毕业的实习生可拿不到你现在的薪酬,也做不了君白的客房部经理,”顾维安说,“与其在这里和我争论你工资的合理性,不如去东三环等着扶老爷爷老奶奶过马路,至少还能用你那旺盛到开始浪费的精力为社会做贡献。”

白栀炸毛:“顾维安!”

“换个话题,”顾维安专注眼前路况,“工作还顺利吗?”

白栀哼了一声:“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你们怎么处理的早餐投诉?”

“不是让服务生和厨师向你道歉了吗?”白栀拧眉,“你不满意?”

“只向客人道歉?”顾维安笑,“很好,照这个趋势下去,你完成任务的概率和现在下车去买体彩中五百万差不了多少,看来有必要把备孕计划提上日程了。”

白栀回怼:“就算被赶出家门、饿死在外面,我也不会给你生孩子。”

“连自己的下属都管理不好,面对客人投诉,做不到有效的反馈控制,也不借此机会寻找管理上的薄弱环节。下次再遇到这种问题,还是直接道歉了事?”顾维安声音平静,“不是每一个客人都像我,在被你一次又一次玩弄后还能做到若无其事。”

他冷不丁地提起旧事,白栀嚣张的气焰顿时弱下去。

静默后,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问:“倘若你是我,你会怎么解决?”

“这就是你请教的态度?”顾维安慢悠悠地说,“连个请字都不说?”

阳光从玻璃中溜出来,落在他唇上。他微微带着笑,全然不复昨晚的冷淡。

白栀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请、您、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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