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气仍然不见好,鸡鸣时雨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落。
景旼给跟着他一起起了个大早的叶小舟添了件外套,叶小舟躲在屋檐下,打了个哈欠,而后双眼朦胧地看着景旼:“我们现在走吗?”
“嗯,”景旼说道,“昨日向麻小他爹借了只矮驴,你骑着便好。”
叶小舟倒是没推拒,景旼去隔壁牵过那只矮壮矮壮的小驴,叶小舟盯着那驴看了许久,直到景旼安慰他道:“没事的,这小驴很温顺。”
于是叶小舟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它的背,景旼见他坐稳了,便将家里唯一的一把油伞打开递给他。
而景旼自己则换上了一件黑褐色的蓑衣,牵着那载着不住打着哈欠的叶小舟的驴,一路往镇上去了。
刚一到镇上,两人一驴便直奔着那家当铺而去,然而到了才发现,那家当铺的屋紧闭,像是还没开门。
两人只好另做打算,去镇上好生又转了一转,但镇上其实也无甚可玩的,毕竟两人身上可花的钱少得可怜。
叶小舟骑在矮驴上,一旋身便远远望见了半山上的寺院,那寺前的巨型香火在薄雨中仍然缓缓燃着,在寺院上空缭绕出丝缕的白烟。
“我想去求只签。”叶小舟忽然说,虽然依他的脾性,从来是神佛不信的,但他早逝的母亲生前钟爱礼佛,这导致他不得不接受佛家对死亡的释义,欺骗自己她母亲是往生极乐了。
景旼想着时辰还未到,便同意了:“好。”
此年是开平九年,佛寺数量比之前朝,翻了好几倍,单就一个上京城的佛寺,便高达近千所,其□□有僧尼二十余万人。
此地虽离上京甚远,但佛寺也不少见,两人就近去的这一所瞧来香火倒像是最鼎盛的。
那佛寺着实也不太高,两人来的很早,此时寺院里不过几个洒扫的小僧尼与几位稀稀拉拉的香客信众。
见有人来了,门边的一个小僧尼便将扫把搁下了,而后合掌朝两人走了过来:“二位施主,来此是为进香礼佛、诵经拜忏,还是为问缘求签?”
“是为求签。”叶小舟答。
那小僧尼便一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二位施主请。”
“此前我寺求签需得携上香三支,供品十二,但如今新主持令我寺删繁就简,”小僧侣道,“施主只需奉香三柱,诚心跪拜即可。”
叶小舟从前常见母亲礼佛,因此一跪一拜,竟做的像模像样。
那台上的佛足足有十几尺高,表面镀了足金,供桌上香火不断,莲灯数盏,这样华丽的佛与粗布褐衣的叶小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他觉得自己渺小得就像是大漠中被风卷动的一粒尘埃。
拜完香后,那小僧尼献上一只竹筒,其中密匝匝地塞满了竹制签条。
叶小舟接过了那只竹筒,微微合眼,心里默想着自己与景旼的当下与往后,而后那签子便随着摆动,从竹筒里缓慢抽离出来,最终落在了地上。
“第二十四签,”出声的是拨弄着青棕色念珠的年长沙弥,“贫僧法号如松,二位若不嫌弃,便由我为这签做解。”
叶小舟点点头:“师父请说。”
“此签乃是下签,所谓不成理论不成家,水性痴人似落花;若问君恩须得力,到头方见事如麻,”如松徐徐然道,“此卦为痴人道塞之象,或随家宅不安、自身遇险之境。”
叶小舟将信将疑地问:“那敢问师父,该如何化解呢?”
如松双手合十道:“移徙为吉。”
下山时叶小舟心里仍然还想着那沙弥的话,但他其实并不怎么相信。
景旼见他走神,便问道:“这问佛求签之事,想来玄乎,他说的话,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我是不大信的,只是觉得新奇,”叶小舟道,“从前我去问佛时,他们向来只与我说好听话,讲我如何的一帆风顺,只听过哄我说,佛祖看着我欢喜,要我无病无灾,却不曾听过这样差的签意。”
景旼笑了笑道:“许是那江南的佛才是真佛。”
叶小舟嘴角轻扬:“那佛陀还在上头坐着呢,你这样说话,当心他要罚你。”
“你忘了,我不信佛陀,”景旼温声道,“我只信你。”
叶小舟最喜欢他这样嘴甜的时候,他偏头望着他的眉眼笑,却没听见景旼口中的轻喃。
他几不可闻地说道:“所以佛陀可负我,你不可以。”
中午两人便在面馆里随意吃了顿面,随后便又直奔向那间当铺,叶小舟远远便见那间当铺依然是房门紧闭,他心里忽然便慌了神了。
他当即翻身下了驴,急匆匆地跑向了那间当铺,而后提步上了台阶,重重敲响了那间当铺的门。
“有人在吗?”叶小舟喊了一声。
里头自是无人应答,隔壁的米店老板却开了口:“你可是来找那钱成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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