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月不见,不说嘘寒问暖,这赵老太竟然一个照面就破口大骂,俞善一整天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张口就想反驳,可想了想,硬是忍住了。

赵老太再不堪也占着长辈的名头。

她自己已经立了女户,信哥儿还是俞家的子孙,哪怕二房已经分出来,一个孝字压下来,信哥儿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俞善忍了又忍,只是扯起嘴角似笑非笑的问:“祖父、祖母今天怎么想起来串门了?提前捎个口信儿,我也好在家候着。”

“怎么?我们不能来?”赵老太一听这话味儿不对,更加不依不饶:“你别忘了,这是我们老俞家的房子,我是你祖母,我想来就来,就是搬过来住也使得!”

“行了!”俞老头敲敲烟锅,低声喊道:“有话进去再说,别让人家看笑话。”

赵老太这才不情愿的一侧身,等着俞善开门,嘴里还嘟囔着:“去了几年府城就觉得自己是城里人了?穷讲究,出个门上什么锁,家里是有金山银山怕人搬?”

呵呵,别说金山银山,有根鸡毛都得让你们捡走。

俞善实在是被当初家徒四壁的惨相吓怕了,为了避免再被蝗虫过境一次,她转头就给这大门安了个大铜锁,只要家里没人,出入必定上锁。

也不能怪她过分谨慎,任谁被蝗虫盯上了,都会心有余悸,小心点儿不为过。

一进大门,俞善根本没让两人进屋,引着他们走到廊下,指着两个小板凳,脸上带着十足的歉意说:

“家里的家具都被搬到老宅去了,连张椅子也没留下,这俩板凳还是新添的,对不住了,委屈您老二位这里歇歇吧。”

俞老头听懂了。

他老脸一红,又抖抖烟袋,赶紧给自己点了一锅,占着嘴不用说话,顺势坐在板凳上吸了起来。

赵老太觉得俞善话中有话,听起来十分不顺耳,但是具体又挑不出什么难听的词,搞得她胸中一口气十分不顺,硬梆梆的说:

“就你讲究,小孩子家家坐什么椅子,乡下人有个板凳坐就不错了。”

“行了,我和你爷爷今天来是有正事。”赵老太不想跟这死丫头片子多说话,总觉得说多了心口不舒服,赶紧进入正题:

“我听说,你送你弟弟去上私塾了?那邻村的私塾可贵着呢,你哪儿来的钱?”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之前俞善还有些担心小镜庄的事被老宅的人发现,又是一桩麻烦。

现在一听是俞信上学的事,她可就没什么担心的了:“我娘给的,指明了给信哥儿上学用的。”

听俞善就这么提起改嫁的二儿媳,赵老太心里更不舒服了:“她给了多少?”

“五两。”俞善面不改色的撒谎。

俞信抬头看看姐姐,自愧弗如,又乖巧的把头垂下来,继续站在姐姐身后装鹌鹑。

“什么?五两?”赵老太眼睛一亮:“这么……少?嘁,五两够干什么?”

俞善敢发誓刚刚赵老太想说的是这么“多”,只不过是因为跟曾经的儿媳置气惯了,什么事都要唱唱反调。

当初白翠娘嫁进来就跟赵老太不和,起因还是一个钱字。

那时,俞秀才——俞怀清还没考上秀才,俞家实在供不起他读书了,兄弟们一个个成家立室的都有意见。

于是老两口做主,干脆把俞怀清单独分家出来,又请人给他说上一个嫁妆丰厚的媳妇,希望靠岳家的财力,继续供俞怀清读书。

而白家是商户,恰恰薄有资产,白家二舅又不是读书的料。

当年的白父看好俞怀清的前途,这才点头允婚,让白翠娘带着大笔嫁妆进了俞家。

现在俞家二房的这个宅子,就是白翠娘在成亲后,拿出自家嫁妆盖起来的。

结果宅子一盖好,赵老太就闹着非要让俞怀清这一房重新合家,跟老宅那几房亲亲香香的一起过。

当时老宅还没翻修过,不过三五房破烂泥瓦房,赵老太眼光好,相中了二房的新宅子,死活要拉着一大家子人搬进来住。

具体发生了什么俞善不太清楚,结果自然是白翠娘赢了。

可是,在这一日日的争吵消磨中,俞怀清和白翠娘两人也是渐行渐远,感情淡薄了许多。

一直到后来俞怀清考上秀才,手头宽裕,才给老宅翻新了宅子,如了赵老太的心愿,住上了青砖大瓦房。

要让俞善说,又贪图媳妇嫁妆丰厚,又要辖制住媳妇作威作福,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就像今天,肯定不仅仅是听说俞信上学的事儿,最终原由,肯定还是一个钱字。

果然,赵老太从不令人失望:“你们两个小孩子家家的,大手大脚不知节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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