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上去是两个刚到腰部的小孩,但是作为地狱生物来说,他们两个早就成年了。
在唐瓜身边的那个白发小鬼便是茄子,时常挂着状况外的表情,做事也不是非常严谨,却拥有异常的美术天赋。
总的来说两位都是颇受鬼灯重视的下属。
戴着鸭舌帽压低到额前,全身裹在黑色衣服里的那位苍白肤色的青年正是鬼灯。
帽子是用来遮挡住额前的角的。
和苍白的肤色不同,他的表情格外凶恶。
放在古代的形容是能止小儿夜啼,在现代用通俗点的比喻就是连续加班了一周还没休息清晨顶着乱糟糟短发走在街头的社畜。
而且帽子本身就有“保护佩戴者不引人瞩目”的功效。
两个非常“座敷童子”风格的座敷童子一左一右依偎在他的腿边。
一个是白色的短发,一个是黑色的短发。
两个座敷童子都一眨不眨地睁着圆又大的黑瞳,刘海在脸上投落下一片浓重的阴影。看起来像是做工细致,下一秒就会自己转头180度的妖怪娃娃。
“下午好,唐瓜、茄子,还有座敷童子。”千秋隔着面具发出声音,随即转头看向拢袖站在一边的鬼灯,“下午好,鬼灯先生。”
“因为她下午的课程结束了,我就顺便请她过来一起参考。”鬼灯说道。
“啊,说起来也是。”唐瓜反应过来,“千秋在学校里是归宅部的。放学后没有任何社团活动呢。”
“因为人类的活动都很麻烦。”千秋说。
“以千秋桑的体质来说,确实不适合参与普通的人类的活动。尤其是那些运动类的社团活动。”鬼灯的声音向来都是平缓而稳定的,非常适合作为解说。
他环顾一圈四周,拿起了一根棒球棍,高高地举起的同时说道:
“看,就像这样。”
棒球棍狠狠砸下的那一刻被硬生生遏止住在半空。
千秋眼都不眨的抬头握住了球棍的另一端。
“以这样迅速的反应和力道,假如参与了普通人类的运动活动,很轻易地就能做出超越他们想象的行为了。”
鬼灯放开了球棍。
咔擦。
是木头开裂的细微声响。
千秋手里的球棍从顶端开始一路裂成了两半。
“而且,一不小心还会造成人员伤亡。”
他又补上一句。
“所以负责处理千秋桑学籍任务的地狱人员,一开始就为她申请了体育免修。”
围观的唐瓜和茄子已经被震惊到只会发出“啊、啊啊”的简单声响。
黑发的座敷童子蹲下身,用食指戳了戳掉在地上那半截球棍。
一戳就化成了齑粉。
“全部。”
“变成粉末了。”
两个座敷童子一唱一和道。
鬼灯抬起手抵在下颌,若有所思道:
“不过,学生时代也有那种人吧。放学后什么社团都没有参加,平常在教室里存在感也很低,甚至远足的时候拍合照也被挤到了角落。就算是修学旅行回来的巴士上少了一个人,老师也没有发现。很多年以后同学聚会翻开相册,指着角落里模糊的人影笑着问,我们班上有这个人吗?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唐瓜快要炸了,大声喊道:“越说越像恐怖片的走向了,鬼灯大人!”
“哦,是吗?我很抱歉。”
鬼灯一边说着一边关掉了搁在下颌的手电筒。
“唐瓜。”茄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开口,“好逊啊。”
“你自己不也是抓住我的袖子在发抖吗!!”唐瓜反驳。
“但是真稀奇呢,唐瓜桑明明是恶鬼,却会害怕恐怖故事。”
鬼灯将手电筒放回袖子里说道。
“虽然我是出生在地狱的恶鬼,但是也会害怕恐怖的气氛啊!”唐瓜说道,“恐怖的不是幽灵,是未知的东西……”
“总的来说,就是人们所说的,害怕自己的想象吧。”
鬼灯说。
他看了一眼千秋。
“千秋桑完全不会害怕这些东西呢。”
千秋摇头。
“我好像没有害怕的东西。”
正牵住鬼灯的衣角,梗着脖子发出呵呵呵呵渗人笑声的座敷童子也没能让她产生一丝恐惧的情绪。
不小心看到了座敷童子转动脖子场景的唐瓜心有余悸地后退了两步。
“对了。”唐瓜看向千秋,好奇地问道,“千秋总是戴着那个面具,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诶?”闻言茄子歪了歪头,眼神有些发亮。“啊,确实呢。唐瓜观察得好仔细。”
“不,一般人都看得出来吧……”
唐瓜忍不住吐槽,又说:“说起来,经常看见千秋戴着面具,到底是什么含义?是作为特别人员的象征吗?”
“不是。”鬼灯低头看他,“只是在工作时会戴着,代表她进入了工作状态而已。”
“那千秋现在戴着面具是……”唐瓜不禁问道。
“只是在提醒我计入工时,付给她时薪罢了。”
鬼灯说。
“……”
唐瓜一时无言以对。
“这个只是在地狱的盂兰祭上买的纪念品。”
千秋指着脸上的面具道。
“不。”唐瓜的嘴角抽了抽,“我还以为和千秋有关的东西,都会有很神秘的来历。”
“给日常的生活用品编造故事,那是古董商人为了赚钱的把戏。”
鬼灯道。
座敷童子一左一右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摆。
“洋服。”一号说。
“现世的。”二号说。
随即异口同声道:
“要买现世的洋服。”
鬼灯低头看向她们两个。
“急切地催促男人讨要礼物是不好的行为。”
座敷童子们浑身一僵。
大约是回忆起被收拾过的恐惧。
“我的衣服全是姐姐挑选的。”千秋说,“我没办法提供什么有用的意见。”
她朝鬼灯晃了晃手机。
“刚才我问了姐姐哪里的童装比较可爱,她给我列了好几家的地址。鬼灯先生可以带她们去挑选。”
“十分感谢。”
鬼灯道。
“那我先告辞了。”
千秋说完推门离开了杂货店。
唐瓜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还忘记收回,呆愣地看着摇晃的木门慢慢回归平静。
“唐瓜桑?”
鬼灯叫了一声。
“不,我没事,鬼灯大人……”唐瓜忍不住说,“只是总感觉千秋有点不一样了。”
“虽然看起来是个JK,但是她也是结婚的人了。”鬼灯弯腰抱起了一号,“人类是人类,亡者是亡者。即便是生活在一起几十年的夫妻,也会面对死亡的分别。”
“何况,千秋桑本来就不是人类,也不是亡者。”
他又添了一句。
“诶——?”茄子重复了一遍,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她并不是活着的人类,也不是死去的亡魂,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鬼灯缓缓道,“也即是古文里常常提及的——蜉蝣。”
既非生者,亦非死者。
既非人类,亦非妖怪。
“不用担心寿命的问题,她也会很快来到地狱的。”
鬼灯说完,便抱着座敷童子,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
唐瓜刚想问,如果很早就去世了不是会令家人悲伤吗?
就算是去世的那个人,与家人天人永隔,一个人待在地狱里也会寂寞吧。
才发现鬼灯都走远了,赶忙拽起茄子跑步跟上去。
他看着鬼灯宽阔的背影,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难道鬼灯大人特意把千秋叫过来,其实是想安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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