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明路这么一搅扰,剩下小半日的休沐,阮木蘅再没有心思接着打拳,懒躺了一会儿,索性领着玉珠去内廷西北侧的西花园转悠。

西花园在春日开的最好的是白木兰,比宣和宫的紫木兰花期还要早些,大朵大朵仰天绽放在枝头,连成云遮霞蔚的雪白一片,远望过去甚为壮观。

玉珠高兴地提着篮子挥舞着剪刀蹦蹦跳跳的走到她前头,在花道间穿来穿去,挑挑那枝,捡捡那朵,一下子就剪了满篮子朝她奔来。

“大人,看看我找到一枝什么颜色的?”

玉珠可爱地笑着,从万雪中挑出一支也不知从哪里摘下的紫色木兰,献宝似的呈给她看,撅撅小嘴说,“大人插在头上肯定很好看,我来帮您戴上吧。”

说着撒娇着非要将它插在阮木蘅鬓边,摆弄完又艳羡地一个劲儿夸赞,“都说皇贵妃最好看,我看她的好看是装点出来的多,还是不及您呢,大人只要有心稍稍一打扮就把平日里那些花枝招展描眉画凤的女人都比了下去……”

阮木蘅原本出来玩,就懒得左右禁锢着她,但看她说得胆大离谱,便冷下眉眼道,“宮里谁好看谁不好看,也是你能评论的?!以后再这么瞎嚼舌根,我便让紫绡狠狠地罚你。”

玉珠脖子一缩,细细一声“知道了”,便不敢在跟前站着,跑到花从里继续挑花剪草。

叽叽喳喳的声音这才远离了阮木蘅的耳朵,她不觉清净地长吸一口气,不远处忽然又传来熟悉的娇斥声。

阮木蘅望着是玉珠跑远的方向,忙绕过花道过去,那一边竟然是皇贵妃一行人,正摆了桌椅茶点在赏花。

玉珠刚才大喇喇说人壁脚,马上又奔着过去找骂。

此刻一张小脸已双颊红肿口角渗血,泪珠断线似的簌簌往下掉,见阮木蘅来,捂着小脸刚想朝她求救,又被皇贵妃瞪了低下去。

阮木蘅忙伏地请罪,“奴婢教下无方,冲撞了娘娘大架,还请娘娘降罪。”

卫翾霎时将怒火转移过来,想起她开罪宁芄兰的事,新仇添旧恨,更是恨极,冷笑一声,目色如刃地射向她道,“听这小贱人说,阮大人容貌过人,谁都比不得,你抬起头来让本宫也掌掌眼。”

果然祸从口出!

阮木蘅紧抿起唇在卫翾沁毒似的视线中慢慢仰起脸来,娟目蛾眉,红唇雪面,再被乌黑的鬓边斜插的一朵紫木兰一衬,瞬间竟然在澄澈中有艳光照来。

卫翾一窒,倏然妒忌蚀心,想也没想一爪子便刮了上去,抓下那朵木兰花的同时,阮木蘅颊侧顿时多了几道骇人血痕。

卫翾犀利的目色继续剜着脚下的人,将残了花瓣的花一扔,眯着眼说,“紫色是皇家贵色,岂是哪个贱奴出身的下贱坯子都能戴的?”

“你竟然敢公然戴紫,以下犯上,是不是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觊觎之心?”

卫翾冷声问着,边将花瓣碾成粉渣,边居高临下地俯视那连低着螓首都满是清韵的人。

她一早就看阮木蘅不顺眼了,在这宫里好看的人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好看意味着威胁,意味着容易生出自命不凡的野心。

而她长了一张好看的能惑人心的脸,甚至欲跟她比肩,这些年若不是景鸾辞一直对她无心,她也算安分守己,她早就容不得她了。

阮木蘅更伏低了背,恭顺地道,“奴婢身微命贱,没有也不敢有丝毫的僭越之心,望娘娘明察。”

卫翾望着她一副轻贱狗腿的样子,冷哼一声,“你最好不敢,若他日敢违背今日之言,我定撕碎你这张脸,让你不得好死。”

说完戾骂了几句,快意地扬长而去。

阮木蘅望着一行人走得没了影儿,才起身将玉珠扶起来,又气又恨地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深宫内祸从口出,语能杀人,平时仔细着说话,不要惹事生非,你偏不信,现在遭殃了吧!”

玉珠一听才歇停的眼泪又哗啦啦流下来,委屈巴巴地道,“我也不知道皇贵妃在旁边呀……”

哭到一半突然止住了,看着阮木蘅因为她受伤的脸伸手摸了摸道,“疼吗?不会以后留疤吧?”

阮木蘅看她连自己伤都顾不得还关心她,又气不起来,只得好言好语地相劝她以后谨慎行事,好在得了一次教训,玉珠当真乖觉了一些,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认真说,“我以后一定忌言忌行,戒急戒躁,再不给自己和阮大人惹事儿!”

阮木蘅这才放过她,相携出了西花园,走到西六宫近侧,脑袋骨碌碌低垂着反思的玉珠,忽然又出声感叹说,“皇贵妃可真真厉害,手段厉害,脾气厉害,这宫内谁都降不住她!”

阮木蘅本想说她才保证完又犯病,见她想得认真,便缓缓地道,“那不叫厉害,只是表面看着的一种厉害,真正在后宫手段厉害的人,断不会像她刚刚那么张扬的做事,而是明面上与人交好善良可亲,背地里存着歹毒的心瞅着空隙就悄悄咬你一口,事后还能摘得干干净净,不惹半分怀疑。”

玉珠脑筋单线,仍旧揪着道,“皇太后皇上都要让着她三分呢,还不厉害啊!”

阮木蘅摇摇头,摸了摸玉珠的脑瓜,“皇上不是让着她,是看着她的家世她的位分,和她的情意,不跟她计较,特地给予了她荣光,给予了她厉害的资本,否则她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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