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镯子,你哪来的?”
孟婉低头,左手下意识的将右腕攥紧,关于这镯子她已撒过一回谎了,此时自然不能再改口。
“回王爷,是……是属下相好的姑娘送的定情信物。”
“相好的姑娘?”李元祯口中重复着她的话,低低的,只似自言自语。
孟婉不敢有半分怠慢,点点头,恳切答道:“是,在来军营之前便已定下了终身,只等属下为国效力完后便可成亲。”
“是益州人?”
孟婉微微一怔,完全没料到李元祯竟会在这等小事上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时间也不知说是还是不是好。但转念一想,这镯子的精巧式样若说是益州的,只怕他也未必信。
于是便答:“不是,她是打京城来的。”
李元祯眼中恍若闪过一道星芒,转瞬即逝。他坐在宽绰的罗汉榻上,青色梨花袍摆自然地铺展开来,垂着眼睑看她,这是他头一回如此正式的看着这个新兵。
白白净净,秀骨清相,若非是来从军,在外应当也是受姑娘爱戴的样貌。
收敛了视线,他无声的暗叹,低低的道了一句:“退下吧。”
孟婉如蒙大赦,当即谢了不罚之恩,速速退出牙帐。
回了自己的帐子,她忙将那本小册子掏出来细细查看,这才发现在晨起盥洗那一栏,果然有额外的叮嘱:若王爷忙于其它事物,不得搅扰,只得在一旁候着,直至王爷闲下了再伺候。其间若水变凉,则需不断更换。
末了还有另一句备注:王爷素有洁癖,尤不喜被人触碰。
孟婉顿时明白了适才自己错在哪里,暗下决心,今晚便是不睡也要将这本小册子背至滚瓜烂熟,务必字字句句铭刻进心里!
放好册子,她坐在榻上轻揉着自己的右腕儿,现下已经没有多疼了,想来他刚刚也是留了情面的。
她的手抚在那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金叶上,脑中回想起先前李元祯略显异样的反应。
他似乎对这镯子的主人有几分在意……可孟婉来益州之前,从未见过这位滇南王,只听闻他尚幼时就被圣上封来了益州,而他们二人绝无可能在此之前认识。
毕竟孟婉这辈子仅进过一回宫,在宫里唯一认识的皇子,便是她的太子表哥。
那年她堪堪四岁,逢钟贵妃生辰,沾着表亲的孟家也得了恩典,进宫为贵妃道贺。
华粹宫的规矩大,孩童不得去往正殿,皆被引往偏殿由宫女看着。钱氏拿了茶菓哄孟婉:“宵宵,你乖乖在这儿吃会菓子,很快娘就回来接你。”
宵宵便是孟婉的小字。她眨巴眨巴眼,杏眸懵昧,乖乖的点头,一口一口咬着手里的菓子。
四岁的她,小脸儿又白又圆,此时嘴被塞满,雪腮鼓囊囊的,活似个糯米团子。
娘亲离开后,一个小姑娘朝她走来,看上去大不了两岁,却是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这种轻褣是新进贡来的吧?听说公主们才有,你一个商贾之女哪来的?”小姑娘毫不客气的揪起她的裙子,语气极为霸道。
一旁伺候的宫女立马跟了过来,连劝带哄:“郡主,您身份贵重,切莫与小门小户的人计较。她们家里便是做布料生意的,自然近水楼台——”
不待那宫女将话说完,这位骄横的小郡主便拉扯着孟婉的裙子,将她生生从玫瑰椅上给拽了下来!对于四岁的小姑娘来说,这把椅子可太高了,摔在地上,孟婉立时疼得大哭起来。
小郡主却不依不饶:“哼!看看你那肥嘟嘟的脸,比我正月十五吃的元宵还要圆呐!你娘叫你宵宵,是不是就因为你胖得像个元宵?”
孟婉一边哭着一边从地上爬起,两条小短腿倒蹬着就跑出了偏殿。
跑呀跑,她也不知自己最后跑到哪里才没了力气停下来,只见眼前空旷一片,这才明白迷了路。
她焦急的四下找寻,发现广场当央站着一人,便跑了过去。正想开口问,恍然发现那人不对劲,绕到正面一看,竟是个稻草捆扎而成的假人!
孟婉登时吓得向后趔趄了两步,接着便听到有破风声打耳旁掠过,不及反应,一支箭不偏不倚地插在了那个稻草人的身上!
她似个惊弓之鸟,苦巴着一张小脸儿转头看去,却见数十步外的望亭上,立着一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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