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嘭”一声,胳膊撞在架子上!继而是“啪唧”一声,孟婉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齐着她身子摔落的动静,还有另一物落地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孟婉顾不得自己身上疼,遁声蹙眉往一边瞧去,发现果然是那个朱漆木函被她带了下来,脆响便是其上所嵌的四合如意螺钿花头迸裂的声音。

她小心捡起一个碎片,拿在手里看了看,喉咙不自觉发紧……有大祸临头之感!

随后她将盒子和零落的几片夜光贝一一拾起,按照原样摆回到架格上,心中暗暗盘算着是老实上报好,还是装作不知好?

若老实上报,听陆统领那意思怕是要吃些苦头了,保不齐又是二十军棍下来……孟婉的手不自觉就捂向了屁股,有些疼惜自己。

算了,那还是就装作不知吧!起码拖些时候,等她旧伤好了再去领罚。

是夜,更深人静时,估摸着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了,孟婉便悄悄起身点了一盏小灯,抱着那个朱漆木函来到紫檀长案前。

先前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思来想去,觉得既然都决定拖一段时日了,不如干脆尽全力掩盖下此事,来个瞒天过海。

她将融化的蜡油一点点滴在空隙里,然后将那些碎片小心翼翼的粘了回去。为了不使新粘的部位凸起,她又拿各种趁手的小工具敲敲砸砸一番,最后双手捧着嵌合一新的木函细细端看,一脸的满意。

接缝处已看不出明显异样了。

再过几日伤好后她便会离开这个帐子,到时进进出出的人一多,即便哪日暴露了,也不好溯源,她便可置身事外了。

这样美滋滋的忖着,孟婉将弥缝好的木函放回原处,如初时那样一个角悬在外头,看了又看,确定没有任何破绽了,这才称心遂意的回了榻上,吹了灯,继续睡觉。

帐外月明如水,星斗阑干,李元祯踱步回帐。

远远一队巡夜的兵士正欲朝他见礼,却被他拂袖阻住,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去巡逻。

他驻足在原地,微微侧首,瞥了眼身后暂给孟宛养伤的帐子,眉间蹙起浅浅的痕。

窥牖并非君子所好,可若能就此辨明忠奸倒也使得。

先前孟宛鬼鬼祟祟将木函放回架格上的一幕,恰巧被他收入眼底,想来那小子已看过木函里的东西了。想不到蔡尧棠在军中安插的暗线,竟还真是他。

李元祯抬脚慢步走着,视线落在眼前的一小片泥地上,见一只搬运着碎粮的蝼蚁正缓慢的爬行。他有意将步子压得更慢,盯着那小贼细瞧了两眼。

诚然,想将这只偷粮的小贼踩死只需抬抬脚,再简单不过。可若蚁后不除,只除工蚁,那么日后还会有数不尽的蝼蚁会爬去粮仓。

若想将它们根除,便要连窝也端了,那就得有点耐心,让它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看它要将粮运往何处……

晦淡的夜色下,那略微撩起的一侧唇角,邪魅又粲然。

*

翌日天亮,孟婉这厢还没大醒,就被“哐当”一声响惊起!

有人进来,且听动静还不甚客气,竟似踹门而入。

她连忙拢了拢发髻,蹚上鞋子下榻——打从进入军营后,她就再没敢将束发在人前松开过,就连睡觉时都束得板板正正,生怕被人撞见泄了底。

待那人大步流星地转过屏风,孟婉方知这个极不客气的人就是陆铭。

“陆统领,您这是……”她受到惊吓似的抬眼望着他,欲言又止。

因着入营第一日时陆统领曾帮她解过围,免了新兵的赤膊操练,故而孟婉一直对此人颇怀感恩,印象中他还是头一回如此蛮悍,让人忍不住往坏事上想。

陆铭不屑地哼了一声,开口却道了一句:“恭喜!”

“啊?”孟婉呆愣住,隐隐觉得这是句反话,立即便想到昨日被自己摔坏的那只木函,眼光不自觉便往架格处瞟去,心想莫不是被发现了?

失神间,就听陆统领将话说了下去,“自今日起,你可以去王爷近身伺候了。”

“啊?”孟婉疑心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复问一遍:“陆统领您、您刚刚说什么?”

陆铭挺拔高壮,立在孟婉面前宛如半垛城墙,将外头光亮挡去了大半,他眼神极为傲慢的睥睨着面前这个矮小的新兵。今早他便从王爷处得知了这小子果真是蔡刺史派来的暗线,如今焉能有好态度?

不过气归气,王爷的吩咐他总得传达明白,于是耐着性子详细道:“我说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往后就去伺候王爷吧。王爷之前身边有个桓安公公,奈何前阵子家中出事,王爷特许了他回京,一时间还没找到个细致的人来接手。军中莽夫居多,你看着倒算干净机灵,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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