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惶惶的在大帐前立了良久,最后烦躁的挠挠后脑勺,调头找吴将军下达此事去了。
诚然,以李元祯的心性,倒也不至于为个新兵的去留轻易动怒。属实是今日郁懑,不利的局面集中而发,一团无名火已在胸腔烧了整整一日。
南面宁武关外,又有蛮人增兵的消息传来。西江今晨也出现了数十战船,航向不明,但无疑是与南面蛮人商定好了打配合的。
关外诸部纷纷见势而起,蠢蠢欲动,其它关口也不断有重兵压境的消息传来。每个消息都似一坯灰,填进李元祯的心口,直堵得他胸闷不已。
整个琯头,原本屯兵有二十万,可两个月前西境传来动荡,父皇调拨了十万南平军前去平定。月前又以河西哗变为由,调走了余下的五万南平军。
李元祯察觉到蛮人有异动,便急急上报朝廷要求调回南平军,然而父皇迟迟未予谕令。他心中自然明白,父皇是对他有所忌惮,是打算趁机消耗下他的金甲卫。
也就是说,若此时蛮军杀过来,他手里真正能调用的,只有他的五万金甲卫。虽则金甲卫骁勇强悍一个顶俩,可要以区区五万对抗联军的数十万兵马,几乎毫无胜算。
这也是不日前他去逼迫宣慰司募兵的原由。
只是仓促募征的这两万民兵,短短时日内难以练出杀敌本领,不过是临阵凑个人头罢了。
故而今晚又瞧见那个怂兵,他积聚了一日的怒火终于压制不住。就像一只讨厌的小老鼠,啃食了他最后一丝耐性。
赏他二十军棍,并非因他犯了多大的过错,而是要给众新兵们敲个警钟。唯有他们上进了,这场注定要以少敌多的战争到来时,方能有一丝胜算。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令李元祯头痛躁郁,他忽地驻足站定,抬眼向上觑睨。
一线清光掠过他黑沉沉的眼瞳,掀起几星波动,好似有风暴悄然酝酿其中。
不知不觉间,他已来到了校场,此刻就立在桩架前,与那女细作四目相接。他未启口,倒是那女细作率先撂了狠话。
“我劝你死心……不论再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招的!”她倨傲的抬了抬下巴,“你必将亲眼看着你的五万金甲卫,被碾压成泥。”
经过两日的风吹日晒,女细作早已形容狼狈。饶得如此,性子却依旧刚烈,面对威压逼人的滇南王,依旧冷硬如冰。
冷眼对着那女细作良久,李元祯忽地嗤笑一声,仿佛立在他眼前的,是个勾红涂白,令人捧腹的滑稽戏子。而刚刚那些狠话,也不过只是笑话。
“就你?”
“也配本王使手段。”
今夜月影萧疏,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卷得校场当央的军旗猎猎飞舞,似与北面山坳里的“沙沙”声唱喝,同样的令人不安。
一只修长清癯的大手,自银线挑绣团窠纹的鹤氅里伸了出来,优雅而缓慢地抬起。
“本王,今晚只是略觉躁闷,来送你一程。”
说罢,那只手已精准无误的箍在了女细作的喉骨上!
李元祯略歪了歪脖子,似在做什么示范,随之指间略施力道,便听得“咔嚓”两声……掌下那纤细的脖颈,果然听话的向着他示范的那侧歪了过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嗙”的一声响,是一只木桶骤然打翻在地。
半桶水浇湿了孟婉的鞋子,还有脚下的一片泥地,她双眼映入了今夜月色的凄惶。
片刻前,她终于将十口大锅刷洗干净,提着半桶准备给自己洗漱的水往灶膛去。行至半路,却隐隐听见女细作好似在跟谁说话,她心想莫不是又有人要欺凌战俘?于是改了道,打算来校场上看一眼。
谁知刚巧就看到滇南王杀人的一幕!
静谧的夜里,掉落木桶的声响不可谓不响亮,李元祯闻声侧目,见又是那个怂货,不免微微颦眉。
他转眼过来的那刻,孟婉只觉自己似被无数把冰刀刺中,那寒意直击骨髓!怔了一瞬,她突然调头没命似的逃跑!
——却一时忘记了,整个军营都是身后之人的。
原本李元祯无非是亲手处置了个细作,被看到也并无不妥,可那怂货仓皇逃蹿,倒好似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刚刚压下去的那股无名火,登时重卷而来,李元祯轻轻一跃,腾挪至半空,似只鹰鹞般滑翔出去。
静谧夜空中,锦袍翩然,猎猎随风。
前一刻,孟婉的眼前还是路。下一刻,便成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她正舍命狂奔着,来不及收力,狠狠地撞在了上面!复又被弹开,倒退出数步,最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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