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给她换一袭白色拖地长裙,外罩绣粉蝶绕玉兰的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裹胸露出的部分绣有白色的小蝴蝶,丝缎柔滑轻软。她年纪尚小,头发也不算长,丫鬟们将她的头发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了一根羊脂白玉簪。

桌上摆着一碗燕窝,大夫说她身子很弱,不能大鱼大肉。厉风北便让人给她熬了一碗燕窝。

“十三爷让小姐先吃。他还有事要处理。”

柳花乖乖吃下。

燕窝很好吃。

可脑中记忆最深的却是那一日东郭先生给她的糖的味道。蜜一般的甜中有浅浅的荷叶的香,沁人心脾,身子的每一处都因巨大的幸福而疯狂颤抖。

燕窝这种人人口中赞颂的好物对她而言远不如那日的荷叶糖。

坐在桌边四顾,厉风北的卧房很大,墙上挂着刀枪剑戟,处处都摆着书,巨大的雕花木床上铺着锦缎软垫,房中没有熏香,却有淡淡的阳光残留的味道。

这里的小丫鬟都说她命好,一步登天成了厉风北的小妾。

虽说只要是长得漂亮的女人厉风北会朝自己床上拉,但他对女子却也算是体贴入微,雨露均沾。即便是不喜欢也不会将女子赶出家门或是转卖掉,至多常年不理不睬或是送给自己的属下。

“小姐你长得这么好看,十三爷定会很宠爱你。”

宠爱?

柳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她已经很久未曾看过面上没有巨大黑斑的自己。镜中的女子年纪尚小,五官单独看美丽而精致,配在一起,整张脸娇俏迷人,不管从任何角度看去都美丽而无可挑剔。天鹅般的长脖和优雅的平肩,还有落在铜镜上的纤纤十指。

整个人就像传言中生活在镜中、若是遇见俊美书生就会从镜中走出用美色夺人性命的妖女。

暮色垂落,蝉鸣喧闹。

柳花走了两步险些被长裙绊倒,只能费力提起裙摆出门。

依旧的青石板铺出的小院,院中种了两株紫薇花,花期正盛,满院粉红粉紫,花香馥郁。柳花站在紫薇花树下,忍不住伸手碰触了一下花瓣,花瓣柔软,略用力就会扯坏。

花本是娇弱之物。

略有风吹雨就凋零一地。

她的目光越过花枝看向高高的墙。

逼仄,压抑。

夕光被遮挡,只能看见墙上那一抹残阳的殷红。

鸟忽然叫了。柳花这才留意到远处一株紫薇花树的枝上悬挂了两个鸟笼。每只鸟笼中都有一只笼中鸟。

一只笼中鸟吃着磨碎的白米,喝着小碟中的清泉水,怡然自得,偶尔还发出一声快乐的鸣叫。

另一只在笼中上跳下窜,对那些清泉、那些磨碎的白米看都不愿看一眼。它的喙不住咬着笼子,喙上已有血迹,笼中满是它因为抗争而落下的羽毛。

柳花伸出手,想要拉开鸟笼的门,却又不敢。

“小美人,做什么?”不知何时回来的厉风北站在她身后,头靠着她的肩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像花香,又像体香。”

柳花赶紧避开。

“怕我?”

“十三爷,奴婢——”

“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不用自称奴婢。”

“是,十三爷。”口上应着,柳花又朝一旁走了一步,避开夜风北。

“小美人是喜欢这只小鸟?”

“它很想出去,很可怜。”

厉风北这便打开笼门,那只在笼中挣扎的小鸟跳至笼门口,警惕四顾,啾啾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柳花仰头看着小鸟,竟然觉得自己也感受到了小鸟的快乐。

一道黑光闪过,小鸟嘶叫了一声,从空中直勾勾落下。

原来一柄黑色的小刀刺穿了它的身体。小鸟的脚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院中只有她和厉风北。

将装着另一只小鸟的笼子递给她,厉风北手揽着她的腰肢,语调温柔,却带着威胁。

“我喜欢听话的小鸟。”

柳花微微颤了颤,应道:“是。十三爷。”

厉风北哈哈大笑,拿过鸟笼搁在地上,打横抱起她踢门而入。

柳花的目光越过他的肩,看着地上那只已不再抽搐的小鸟,小鸟没有流太多血。一个小兵进门将鸟笼在树枝上挂好,拾起地上的小鸟拔出匕首,将小鸟丢给在一旁等待许久的大黑狗。

抗争或许会死亡。

或许经过抗争得到的不过是片刻的自由。

那么,究竟是选择做笼中鸟还是为了那片刻的自由奋力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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