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栗发男子的身体,悄然落在河边略带湿润的土地上,没有留下一块影子。
小腿以下的部位已经彻底消散,像是被某种无形野兽啃食,他的膝盖也在以规律的速度渐渐透明化。
而他则像是没察觉到自己正在消失一般,朝着我们露出如同初春早樱般美好的笑容。
夜斗猛地瞪大了双眸,他指了指春和,结结巴巴地冲着稚日问道:“你、你不会早就知道他了吧?”
稚日矜傲地抬起下巴,“当然。打从见到飞鸟的第一面起,我就感知到了她的体内还存在着另一片灵魂。哪像你,连神明气息都发现不了。”
夜斗默然,转而被打击得陷入了自闭。
“原来小飞鸟长大后是这幅模样呀?长的真像我。”脑袋上蓦然传来一阵抚摸,耳边是男子清越如水涧青石般的声音。
我错愕地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的栗发男子,明明上一秒他还在几步开外。
而五条悟则表现得像是自己宝贝被人摸了的恶龙,又像是被抢了猫薄荷而炸毛的大猫咪。
他可完全不管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我的父亲,一挥手便打落了这道半透明的手臂。
我见状,选择挪到五条悟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盯着他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死?”
面对我的问题,他怔忪了一瞬,随后释然地回答道:“死了。现在的我只不过是一块拥有记忆的碎片罢了。”
“哦,”我可以大致猜到他刚刚是怎么出现的,稍稍挑起眉,“所以说,这二十五年来你一直呆在我的身体内?”
“嗯。”他颔首,“不过,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说完,目光悄然落在我那枚代表着已婚的铂金戒指上。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这道视线,垂下眸,试图用睫毛遮挡住眼底泛起的波澜。
年少时,我当然对父亲有过期待,也曾幻想过父亲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然而,咖啡厅里稚日的回忆打碎了我脑海中虚构出来的父亲。
没有伟大,也没有父爱,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母亲,留给我的就只剩下自私自利。
想到这儿,我越发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迷失在大海里的孤船,找不到可以回航停留的港口。
右手下意识地攥住五条悟的衣角,我逃避般地将额头抵在他的背后,拒绝再去看那张和自己极其相似的面容。
消失就消失吧,心中有道声音在冷漠地说着,反正你们也从未爱过我。
而早在亲缘被斩断时起,母亲阴冷的气息便开始弥漫。
尤其当父亲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如同火星坠入热油,立即沸腾了起来。
五条悟当然察觉到了这一动静,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我身上逐渐显形的特级咒灵。
从出现到彻底显形,这一过程大概也就过了不到两分钟。
脖子上是发丝垂下来的阵阵痒意,森冷且怨毒的气息无声地打在敏感的颈窝,顿时我便感到头皮一麻。
下一秒,我还没从发凉的脊背中缓过神来,便见五条悟面无表情地甩了下手。
冥冥之中,便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冲着我疾驰而来,如脱了弦的利箭。
顷刻间,就将我身上的那只特级咒灵掀飞了出去。
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心脏上的束缚陡然消失,我呆呆地垂下头,看着没有蛇尾的胸膛,无声地吐出了口浊气。
压抑了多年的情绪终于有朝一日能畅畅快快地释放出来。
便不再顾什么淑女姿态,直接蹲下身将脸一抹,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滚落。
泪眼朦胧中,我看见五条悟一边捏着手指,一边笑容恶劣地走向不远处的咒灵。
这副模样像极了小说里的恶毒嚣张大反派。
紧接着,便响起一道粗哑的惨叫声,如指甲刮着黑板。
刺耳极了。
站在五条悟的背后,我依稀可以看到一截扯断的蛇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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