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皇帝虽是临危受命,但品尝过权力的滋味,他便不再想放手。万人敬畏,掌握着全天下人的生杀大权的感觉比当个仅有富贵的王爷好太多了。掌权的这些日子来,他时常担忧,万一哪天太上皇——那个在敌军的旧皇帝突然回来了,他又该何去何从。

太上皇,他,还是回来了。

敌人没有从俘虏了皇帝这件事上得到什么好处,本想借着大明皇帝在他们手里的名义招摇撞骗,换取土地和钱财,但是大明并不服输,另立了新皇帝。最初明宫里送来的那些钱财已经挥霍完了,于谦率领大明军队节节大胜,瓦剌被大明击退回到了塞外大漠。他们终于还是没有沉住气,南下求和,准备放了大明的旧皇帝。

钱素鱼高兴疯了,跑到朱祁钰面前不停地哀求他去迎接她夫君归来。文武百官纷纷奏请皇帝去迎接太上皇。朱祁钰不情愿地叫大臣杨善去探探情况,杨善自认是太上皇的臣子,迎接君主归来是他的本分,于是他直接把太上皇迎回了京师。

北狩一年的太上皇终于踏上了归程,短短一年,物是人非,他已不再是皇帝,大漠的风沙吹得他苍老了许多,他的弟弟也不再是郕王,而是大明的新皇帝,已站在帝国权力之巅的弟弟多了些威严,也多了些刁滑。

新皇帝跟旧皇帝见面了。昔日兄弟,身份变化,言语之间也多了很多火药味,新皇帝感慨旧皇帝在塞北这段时间太辛苦,决定送他安乐的“晚年生活”,让旧皇帝迁居僻静的南宫,怕旧皇帝恐慌于战乱纷争、颠沛流离的生活,给旧皇帝的南宫多加了几道锁,让他住得安稳舒心;怕旧皇帝厌倦了塞北的牛羊膻味,给旧皇帝每日送上清淡小蝶。

朱祁钰的这把龙椅,随着太上皇迁居南宫,慢慢坐稳了,可朱祁钰仍是不安,他觉得他的龙椅下总有针刺冒出,直冲他的心房。

老谋深算的孙太后在朱祁钰登基之前就册立好了太子。太子在慢慢长大,在朱祁钰心里像个定时炸弹,他每长大一岁就像炸弹的计时又少了一秒。这让朱祁钰内心总是惴惴不安,明明自己有儿子,明明自己才是帝国的掌舵者,凭什么要把天下拱手让给南宫故人之子。

他在龙椅上坐着,总感觉被扎着生疼,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对身边的内臣金英说:“七月初二是东宫的生日吧?”

金英听到吓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七月初二分明是皇子朱见济的生日,东宫太子的生日是十一月初二,皇帝言外之意是想易储,赶忙跪下答道:“皇上,东宫的生日是十一月初二日。”

朱祁钰没有再说话。

这个消息很快便不胫而走,宫内宫外都传遍了,皇帝想废了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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