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五毛一条,光这一上午,就卖了十五元了?我滴老天爷啊,钱这么好赚的吗?改天我也去批发点布料来卖卖看,说不准咱家就富了?”刘小梅心里头有些酸酸的,她总觉得不是啥难度很高的事,怎么这钱就跟大风刮过似的,一下子来了。

她隐隐动了这个念头,立刻就被阿宝给泼了冷水。

“嫂子,这是快钱,挣不了几天的。”愿意掏钱买这丝巾的女人,也就这么多,都买了就没有了。

正因为如此,阿宝才不打算一次性卖光手头所有的丝巾。

否则她名气还没传开,该有的都有了,手头剩下的布票岂不是浪费?

“还有的确良的布票不是吃公粮的,还真拿不到。要不是我昨儿个去县城,碰上个拿票当钱花的老师,恐怕还拿不到这票呢。嫂子要真想做,只能去买些普通的料子,裁剪了到县城看看有没人要。”

刘小梅一听里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立马打消了念头。

“算了算了,干不来这事儿。”她想了一下又问,“你这钱打算怎么着?给不给妈?”

这丝巾既然是走了明路,就不可能全都自己吞下,更何况缝纫机也是她借来的,总要要给李月芳一些。

但她们并不知她买了十尺的布料,能卖七十几条丝巾,所以她只打算从十五元中,抽五元给李月芳。

她把这想法给刘小梅一说,后者啧啧称她懂事,“你这料子不是一尺就要二元钱,买了两三尺光是本钱就要五六元吧,再给妈一点,你也没拿多少。要我啊,肯定自个儿拿着了,家里还有俩娃娃,也就你一个人没什么牵挂。”

说完突然一静,想到弟媳是个寡妇,生怕戳到了她的伤心事,安慰了两句,就连忙走开去巡逻了。

张小花平时也是个嘴碎爱说闲话的,跟张兰芝处的挺好,不过张兰芝精明,肚子特别争气,一连生了两个儿子,还上斗的了婆婆,下吃的住弟媳,外头也没人赶在她头上撒野,可以说日子过得顺风顺水的,比过了不少女人。

反正她张小花一直矮她一截,现在买了这条丝巾,总得给她秀一秀,免得天天在她跟前夸她那俩儿子,什么懂事听话,考试满分之类的,耳朵都要长茧了。

“兰芝,你瞧这咋样?衬不衬我?”张小花笑嘻嘻地把领子里的丝巾拉出来,凑到张兰芝跟前给她瞧,这样哪怕她故意不看她,也能叫她看见自个儿花大价钱买来的丝巾了。

张兰芝啐了口,冷冷地说:“不就是一条破布,虽然颜色亮点,有什么好嘚瑟的。”要是别人卖,她还能去买,夏宝珍那扫把星卖的,送她都还嫌脏呢!

“什么破布,会不会说话?”张小花不乐意了,瞪着张兰芝,“这布叫叫的确良!市里头可是卖疯了,漂亮姑娘人手一件,谁说乡下的女人就赶不了时髦,我今儿就得时髦一把!我看你是没钱买,嫉妒吧。”

张小花下巴一抬,姿态高傲地打算离开。

张兰芝一把拧住她胳膊,生气地说:“的确良就的确良,不还是一块布,就算贵点也是布,大夏天的还嫌你身上出汗不够多?捂着块布不嫌臭啊,跟我这嘚瑟啥呢,我这是不想要,不然我男人还不给我买上三俩条给我轮着戴啊!”

说着,还故意露出了个嫌恶的表情。

“离我远点儿,身上戴着那扫把星的东西,我还怕你沾了霉运,害我倒霉呢!”

张兰芝嘴巴果然毒,说的张小花心头一梗,明明气的要死,却愣是接不上话,甩下一句“懒得跟你扯”,气急败坏地走了。

表面上看,两人这一番斗嘴,是张兰芝赢了。

但其实她早已经心态爆炸,咬牙恨死了。

什么破丝巾,一条就要五六毛,光上午加中午,她看着就得卖出去二三十条,得挣了十几块吧?

他们老老实实下地干活,一年就分一百多,难道这就公平了?

不成!明明说了都要去供销社,那就得去供销社啊,自个儿买卖算个什么东西,这不就是钻漏子?还是钻的国家的漏子!

张兰芝人厉害,但却不爱念书,小时候念到二年级,就哭着闹着说不念,所以哪怕是上头早出了政策,她也根本不知道,就像是村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还抱着几年前的观念,觉得私下做买卖都是要被的,因此跟偷了腥的猫一样心中窃喜,只等着要找人告状。

她心里头一个排除的就是张卫东,他就是个老好人,生怕得罪人,要真告诉他,肯定立马就要瞒下来做调解,要让这扫把星受惩罚,起码得向着上面告,跑去公社告状是大大的不合适,那就找大队。

想来想去,张兰芝脑子里浮现了个人。

虽然两人不太熟,但偶尔还是打过几次交道,对方是可是副大队长,又为人正直,要听说这事儿肯定会管。

她就不信,这扫把星还能再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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