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珏把林挽碧死死地摁在怀里,徒手抓住从外面射进来的箭,此刻它的尖峰处,距离聂清珏护住林挽碧的手背近在咫尺之间。

尽管穿透车身,箭已经降低了速度,聂清珏的掌心还是被豁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随他握住的箭身的位置渐渐涌出,滴到林挽碧的衣物上。

变故来得突然,林挽碧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得上半身被箍得很紧,恍惚间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挽碧,不要回头。”

林挽碧晕血,聂清珏是知道的。他旋即撕下她衣服上被血染红的那一片,迅速包扎好伤口,拔掉剑鞘,以防卫的姿势将剑刃向外。

短暂的意识丧失,林挽碧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软了,面前的人仿佛一根救命稻草,她死死地攥住,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令她极度不适,她忍不住想干呕,却被封住了唇。

聂清珏一手提剑,一手抱着挽碧,此刻若发出声音,便会吸引外面的注意。情急之下,他吻住了挽碧。

唇齿之间是清爽的薄荷味,林挽碧想起,两人正在因枣泥糕争执时,他终究是不肯妥协,吃了一颗薄荷糖。薄荷的味道倒是弄巧成拙冲淡了不少血腥味。

林挽碧来不及思考这许多,她隔着面具望进了一双琥珀色的深邃眼眸,虽然这双眼即刻闭上了,她还是记下了这一瞬间。

这双眼睛里面,透着镇定,林挽碧却无法因此而冷静下来。她害怕——马车外是一场血雨腥风,兵刃相接的声音在树林里格外清晰,儿时的回忆与现实的场景交叠。

她怕得牙关紧闭,浑身战栗,一颗一颗的热泪伴着冷汗滴落,她甚至对于这个突然的吻没有任何知觉。在巨大的恐惧中,她最终不再清醒,晕了过去。

聂清珏紧绷的神经松了一根,刚刚那一眼的凝望,他生怕林挽碧看出端倪,晕过去了也好,他好清理干净目前的障碍,再将她唤醒。

“将军,将军。”呼唤声渐渐逼近,聂清珏便知晓了这场变故的最终走向。

他将挽碧放在马车内,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回味起方才,又多了一分贪心,想要在那殷红的嘴唇之上流连。他只是这样想想,脱下披风盖在挽碧的身上,便出去了。

“什么人动的手?”聂清珏摘下面具,放在掌心里把弄。他思考的时候,最习惯这样的动作。

“将军,暂且不知。”领头的人答道。

随行之人,除了聂清珏带的将士,公主府护送林挽碧的侍卫们,全数命丧于刀剑之下。树林里隐伏的暗卫看清楚了一切,一位江湖客打扮的青年迅速出现,“公子,方才太子妃分了糕点,你的手下们,因为不符合他们的饮食习惯便没吃,而这些侍卫吃了之后,没一会儿就不行了。”

“太子妃身边的人有问题。”聂清珏领会了意思,做出判断。

那青年又道:“看来,大家不是很想太子妃离开帝都呐。公子放心,此时交给我们,定查个水落石出。”

聂清珏吩咐士兵们收拾了残局,再次启程。

他戴好面具,变化声音的药已经失效,他服了一粒后,回到马车之内。

“挽碧。”聂清珏尝试着唤醒林挽碧,她晕了一会儿,差不多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林挽碧嘴里喃喃道:“不要杀我娘亲,不要,爹你在哪里啊?”她眉头皱着,不断地抽泣。

哭的样子好丑,聂清珏心想。同时 ,他感到心口很酸,因为她脸上支离破碎的悲伤表情。

聂清珏尝试性地拍了拍林挽碧的头,安抚她的情绪,又说道:“别怕,我在。”随后,他握住林挽碧冰凉的指尖,放在袖口中,理了理挽碧凌乱的耳发。

林挽碧像是被很深的梦魇困住了,睡得越来越沉,神色也越来越平静,聂清珏索性坐到她身边,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她身材娇小,此刻缩成一团,卧在车内狭小的座位上,如同一只受伤的白兔。

记忆中没见过这样的挽碧,柔软脆弱,让人恨不得将她藏起来,不惹一点尘埃。

聂清珏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戳了戳她不太明显的梨涡,唇角牵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又重复了一遍动作,林挽碧却在此时抓住了这只不安分的手,紧紧地抱住,开始说梦话:“爹,我想家了,不想当太子妃了,太子不喜欢我。”眼角滑落了一滴泪水。

听闻此言,聂清珏较真地反驳道:“我喜欢你。”他伸出另外一只空余的手,指尖蘸了一滴泪水,尝了尝,又咸又涩。

林挽碧听到这句话,竟醒了过来,湿润的睫毛渐渐撑开,露出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眸。

浓烈的悲怆与疑惑包围着她,林挽碧维持着半卧的姿势,听着马蹄哒哒声,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收住了情绪。

她起身坐正,擦掉泪痕,再也看不出悲伤的影子,唯独声音沉沉,她问道:“常宁,我们是被打劫了吗?”

聂清珏很模糊地“嗯”了一声,他不敢告诉林挽碧枣泥糕的事儿。

“你有没有受伤?”林挽碧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将自己护在怀里,她视线在聂清珏身上逡巡一遍,最终发现了他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包成这样根本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你这样不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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