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阁。

白祀埋着头,正对着一桌子美味奋战。

“看你安然无恙,那日的誓言,应该是你赢了吧。”顾云长饮了口酒,带着探寻的打量落在对面女孩身上,心里好奇她是如何做到的。

“也算不上赢。”白祀停了停筷子,闻着香味又加了块香酥鸽子,“鱼绡自始至终就没打算履行誓言,她倒是不怕天罚找上门,还是天罚根本劈不死人?”

“自然可让人形神俱灭,不过剑士誓言有一个最大的漏洞,便是,只要令对方灰飞烟灭,没了存在痕迹,誓言就会失去约束力,就此作废。”

白祀吐出小碎骨,“苍天居然也有人情味的,这算不算缺陷?”

“你这话讲的妙,不然不会有一个洞,哈哈。”顾云长仰头灌了口酒,大笑了一会儿,看着女孩继续道,“也许你会想,我应该在当时提醒你这个漏洞,也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白祀一愣,她没那么想过,那种抱怨,她不会发在一个仅仅称之为熟客的人身上。

“但说与不说,鱼绡都不会罢休,而且,应该不会让我说出口。”他当时的确想提醒,却选择了相信与不干涉,倒没想到她真能摆脱寒咒。

“那的确像她的作风。”少女不反驳,经过今天,她算看透鱼绡这个人了。

“其实,也就是你,鱼绡有把握无视誓言,因为让誓言失效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对手死后气运不可以接收,沾染联系,只能任其挥完全散于天地,但气运的灌注一般是强制性的,或许只有你这个普通人,气运相对稀薄,她才有把握在你死后进行阻挡。”

白祀“……”这老天可真是……

“顾大哥现在是闲暇了吗?”

“唔嗯,算是吧,只是偶尔走在路上总会被人追着砍,所以也可以说挺忙的。”夹了块酱牛肉,闷上一口烈酒,他舒畅地眯了眯眼。

“得罪人了?”

他摇头,“姑娘可知火种为何物?”

“火种?自是知道。”还是被他们白家给弄没的呢,“怎么了?”

“白家果然对火了解,但观你表情……似还不知庞阿城有一颗火种孕现,正引得四方轰动,争相抢夺,而我这种小人物自然是被驱杀的对象,谁看了就想往我胸口捅上一剑,唉,不可谓不忙。”

可看你语气倒是很悠哉,开口游刃有余的。

对于他的话,白祀也感觉很震惊,这难道真是天意?心里想火种,火种就来了?

说孕现…就是新的火种?

真是个香饽饽。

可是,自己这样的,好像没资格去抢着吃。

“妹子对火种有多少了解?”

“这个嘛……”白祀将玉盘冰露果端到面前,舀了两口,软嫩果肉在嘴里化着,她搜索了一下曾经所见道,“火种是文明凝生之物,它是一股气运,却吸收了无数智慧文化的影子,因此而变得不同,既是火种,必先有火,火灭,方会留种,顾大哥你方才说火种在庞阿孕育,可庞阿还好好的,若是火山爆发彻底毁了庞阿城,倒有可能诞生,然后,若无人为干预,这股特殊的气运,会留给下一代,发展出一个新的文明…所以我猜,现如今的所谓火种,只是一种预兆般的东西,不是说,灾难之前必有天示吗?你看到的可能是天示,离真正诞生还早,而且,介时被毁的不一定只是庞阿,这里只是火种注定的诞生地,下一个文明的发源地而已。”

“当然,这也只是小女子的一番猜测,毕竟我也没真正见过。”

“天降大灾……吗……哈哈……”顾云长哈哈意味不明一笑,“妹子你看得很透,毁灭的不一定只有庞阿城…”顾云摩挲着下巴胡渣点点头。

“您可别胡乱传出去引起恐慌啊,小女子可不想当祸乱一世的红颜。”听着酒楼外的嘈嘈杂杂,白祀微抿嘴角,以玩笑语气,无比认真地道。

“来,妹子,大哥敬你一杯~”

“额…,好。”

“趁还活着,咱们都及时行乐~”

……

一顿餐后,道一声有缘再聚,顾云长摆手潇洒离开,酒楼外小雨已消停,阳光重新拨开乌云洒下,将他的背影拉的很长,渐渐疏淡于人烟……

回想了一下从这到客栈的步子,白祀靠路边往回走,愈发敏锐的直觉让她躲起人来也越灵活,这直觉也让她一路上总能遇到一两个感觉危险的人,他们漆黑的轮廓上笼着淡淡的光,像那日的李子璇一样,只是没她那么灵性梦幻。

“三百三十六……”

“七百八十五……”

“两千四百九十九……”

“六千零八十…六千零八十一……”

“砰!”/“!”

白祀感觉像撞上一堵墙,她一个不稳跌坐在地,刚下过雨,地面湿滑,满裙的洇,满手的凉。白祀怔目懵了懵,她记得这里是没十字路口的,怎么忽从左边冲出一人来?

琼曳随意掸了掸身,扫了一眼地上傻不愣登坐着的麻裙女,穿的可真丑,这挎的包真是土,可长得偏偏很美,像是无意谪落凡尘,染了满身尘泥的小仙女,“姑娘不会是在等本君扶你吧?”

不知出于什么奇怪心理,他伸脚踢了踢她。

白祀淡眉顿蹙,仰头看向这粗礼之人,轮廓修长挺拔,该是个男子,身上星色朦胧,恍如云巅玉峰,冰冷而缥缈,自称本君,应该是一个贵人,“抱歉,这位公子,方才没看清路。”她撑着手臂站起,欠了欠身。

“你的服饰很碍眼,且去换一身吧。”说完绕过她飘然而去。

这是被嫌弃衣服丑了。

白祀撇了撇嘴,伫在原地,环顾四周——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不确定自己还在原定路线上。拦住人问了一下,方知竟往东南方走出去了老远,她心里疑惑,按照指的方向往回走,可大约一刻钟后——

“!”/“!”两人又在拐角相撞了。

“女人,你跟踪我?”

白祀茫然摇头。

大约半个时辰后——

“又是你?”琼曳挑了挑轩眉,嫌弃地上下扫了她一眼,“第三次了,若下一次还是这套丑衣服,本君就用你的血染红它的污浊。”

这人一直纠结的竟是这个问题吗?她难道不想换衣服,可也得走的回去。

白祀感觉身心俱疲,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出现在一个陌生地方,几次的迷路,几次的神奇相遇,终究没有走出那个圈。

颓然靠在树下,她想不通这究竟为何,而她本以为已经战胜了黑暗障碍,看来是太天真了,不找辆马车回去不行了。

“果真又是你……”

不远处幽幽传来一句,让白祀失语,心里一声哀嚎。怎么又碰见了?怎么就又碰见了!?做瞎子怎么就这么难!?

她心里有些抓狂,太阳穴飞跳。

“本君说过,三次之后……”

“公子是贵人,小公子是凡人,反抗不了,若想退衣,就过来吧,不用找这种妍媸分明的无聊借口……”白祀背对着男子,张开双臂,一身估衣褴褛,如淤中青莲幽绽,窈窕尽现。今日你腻烦了,我也腻烦了,就索性看看,谁杀得了谁吧。

琼曳松展着手掌,没有回应,也没有行动,因为他忽然感觉到一丝危险,从那凡女身上蔓延开来,宛如缧绁扭索,将他悄悄缠住,拉向她,不断拉向她,想将他吞噬,所以他本能定住了身子,即是忌惮,又是好奇……

“你可以走了。”白祀弯了弯唇,放下手臂,径直离开。

她寻了路人,打听好一家马车行位置,然后陷入新的她苦恼,马车行离这里很远,隔着好几条街的距离,可若走过去再迷路,她怕是永远也走不到目的地,回不到客栈了。

“哈~”低叹了口气,心里一遍遍精确着位置,小心迈开步子。

她游游,转转,走走,恍不知没走向马车行,反而进了一处城园,城园是供百姓们的修养闲散的地方,远离喧闹街巷,林木隔绝声音,于闹中取静,这里空气清润怡人,有泉涡雾树,石枝水梅,亭榭错落余光处,繁花斑斓各角,古树苍翠盖荫,环境十分清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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