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佩珑从那之后就添了桩心病,或者说是毛病,万显山既然是在有限的范围内对她一味纵容,那么她也不肯闲着,隔三差五地就要出门,不是买蛋糕就是做衣裳,家里的盒子弄来一堆又一堆,项链戒指全部都要成套,买过来新鲜一两天就丢掉是经常的事而她那个师兄一看师妹又和姓万的搭上了,登门要钱的次顿时数大减,连戏班的总调配也紧了头皮,不敢再给她排夜戏

短短十来天,王佩珑身边的人是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改了态度,鄙夷的心里更鄙夷,恭敬的更加恭敬,尤其是戚老八,他就差把台柱子装裱好给挂起来,平日里端的是既小心又谨慎,认为只有这样才好保证自己最大的产业不会被万老板的人横插一脚,小小地入一股子。

就连戚老八都觉得王佩珑这是一步登天了,那丫鬟小玉更是要将女主人奉为神明,难伺候是难伺候,但跟在小姐身边前途不可限量,她觉得自己努力一把,指不定也能做丫鬟里的第一人。

王佩珑心知小玉对她这会是绝对的服从,是绝不敢明着说她有毛病的,不过洪双喜身兼汽车夫及赌场打手二职,对女人的生活作息从来就看不惯,心里压根就不是那么想。

这些日子,他每天都看她进进出出,跟只花蝴蝶似的一有钱就到处飞,今天要他开南郊,明天又要开到桃浦,时间一长却是真的有些吃不消,为此没少在心里骂她发神经。

今天不知怎么,王佩珑那颗机灵的小脑瓜子开动一圈,先跑去凤和祥这样的老字号取了刚做好的旗袍,转头就让他一脚油门开到一处略显偏僻的所在说是偏僻,路上倒是有人,周围拉车卖货、还有杀猪铺一概不缺,不过敢住在这种地方的人显然也没几个像样的,汗衫破布,最有钱也就是身上打的补丁没超过十个,能穿出两条完整的大裤衩。

洪双喜恍然大悟,敢情这里干脆就是个底端的贫民窟。

再贫一点就是全部光屁股,衣服都能省。

而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事实证明,就算穷的裤衩子都不剩,这里该有的还是一样不少,包括菜市场,包括妓院。

单看面目和神情,王佩珑真的是兴致盎然,想一出是一出,往常都是师兄陪她来,但今天例外,好像还偷偷存着一点炫耀的意思的,她不介意再让丑鬼开开眼,要他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厉害。

他们两个左右横穿,总算是穿过那片充斥着汗味和恶臭的地方,洪双喜跟着王佩珑绕到一处闭塞的独立式房楼,仔细看过门牌号,确认没有走错,她才伸手叩门。

没叩多少下,里头就出来个老婆子。

从五官看的确是老婆子,但是看穿着和做派,又可以说是老鸨子。

洪双喜捧着礼盒,不作声地一直跟着她,感觉心里已经被勾起了兴趣,觉得跟小婊子上窑子这种事虽然不稀奇,但是听上去就很滑稽。

看见老鸨子迎出来了,王佩珑习惯成自然地掏出一点小钱打赏了她,看得出纵然没有嫖过,那也是这里的熟客,没少来。

做这种生意的人一向很开明,老鸨子也是拿钱办事替人消灾,眉开眼笑地一直将她引到一处小单间,门口是没有门的,只挂了一片布帘子,夏天闷死冬天冷死,一张床上简简单单铺了竹席,一张大桌子四个角都不齐,就这还是红牌姑娘的待遇。

得亏单间没有门,尚且能够通风,不然屋里那女人身上的味道能一传传十里,做生意之前倒先把客人熏死了。

可能是今天来了新观众,王佩珑许久没有这样认真过,之前都是过来看两眼就要被师兄三拉四拉给拉走的,但她今天反倒宁愿多留一会,好仔细观摩赛玉楼如今的惨状她越惨,她越开心。

床上的赛玉楼微弱的还在呼吸,每一次的呼吸都感觉像是有进气没出气,可是王佩珑每次来看她,她都活的好好的,依然很顽强地要活,要死要活的活。

感觉到身边有人,赛玉楼挣扎着张开了眼睛,本以为又是来了客人,结果等看清来的人是谁后,她原先那副萎靡苦钝的样子立刻就消失了,真正诠释了什么叫眼如利刃,恨似江海,因为她一看见来人的脸,什么话都不用说,那神色谁看都觉得是苦大仇深、恨似海深,仿佛从她那对眼珠子里流出来的已经不是泪,而是深红色,全是她恨出来的血。

明明赛玉楼就差一口气,居然还那么有精力,三分钟过去眼珠子转都不转一下,瞪的好似两颗铜铃,王佩珑对她如今仅存的斗志表示满意,于是从盒子里把旗袍拿出来抖搂抖搂,轻轻地盖到她身上。

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活活气死她。

那么好的料子,那么好的衣服,出现在这种地方本身就是个笑话,王佩珑也这么觉得,于是也当笑话似地跟赛玉楼说了:“玉楼啊,你看,看这料子好不好看,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胭脂粉的,两个礼拜前我在凤和祥看见这块料子立马就想到你了,连你的尺寸都记得清清楚楚,师傅那里一做好我就赶紧拿过来给你。”她说着还贴心地给赛玉楼弄了弄头发,这人都快瘦成干尸了,可依稀还能看出当初的好眉眼。

“你看师姐对你好不好,身上长疮了师姐花钱叫人帮你治,想穿漂亮衣服了,师姐亲自给你送,你看你还有什么的不满意的哦对,如果不满意的一定要趁早说,不然师姐记性不好,很容易就要忘掉的啊”

她流水账一样地挑那些琐事跟赛玉楼讲,直到感觉床上的人快要抽成个羊癫疯,她才堪堪停下,看那意思好像是了却了一桩大事,满可以回去等个三两月再来了。九九99z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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