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越县发生了一件怪事。

县衙大人林远家中的祠堂莫名被一场天雷劈中了,继而引发了一场大火,火势凶猛,整整烧了一日一夜才被扑灭。

不巧的是走水当日,刚被接回府的林家小姐林玉笙正在祠堂里祈福,生生叫一场大火围困,直到傍晚才叫人救了出来。

据传救出林家小姐时,人已然晕厥过去,还是家仆寻了担架,用半被烧焦的锻布遮掩着,一路抬回绣楼的。

越县最好的几位大夫连夜被宣进了林府,直到第二日天见鱼肚白才陆续被送出门。

林府近日不时传出哭声,大家伙儿都说,这林家小姐生来就体弱,这一回遇上天火,怕是不好了。一时间林家遭天谴的说法,在越县传扬开,街头巷尾,传的是有鼻子有眼。

走水第三日晌午,林府正厅松安堂坐满了林家各分支的族长宗伯,商议此次祖庙走水以及宗祠修补之事。

林大人因官职在身,自然早早接了林氏一族族长之位,此刻端坐在厅堂正中,瞧着一屋子本家亲戚,眉目低沉。

管家林忠弓着身子亲自在旁伺候茶水,松安堂难得聚满这么多人,寻常瞧着高大气派的厅堂,此刻竟显出几分拥挤来。

丫鬟小斯穿梭于厅堂间端茶递水,底下是窃窃私语的本家亲戚,人头攒动,一切显得乱糟糟的。

林大人冷眼这么瞧着,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烦闷。

祠堂莫名被天雷劈中走水,此事在越县民间传的沸沸扬扬,百姓谣传这是不祥之兆。

不祥之兆?

如今竟出在了他自己家的宗祠里,这岂不是叫天下人戳他脊梁骨么!

还有此番修葺宗祠,前几日他寻来工匠细细研算了一番,只怕要花费上百两银子。自己不过是个七品知县,一年的俸禄才五十两,加上每年地契收的租子,勉强也只够凑个七八十两银子。林大人越想越忧心,清了清嗓子,林管家立刻递了茶水到他手里。

观山窑的茶盏细滑油润,摸着犹如一匹上好的缎子,林老爷入手片刻,心头这才舒展几分。

然而不细看,很难瞧出这杯口处的细细裂纹。这茶盏还是林远当年娶妻时,先夫人娘家所赠,如今已然十三个年头。

杯身描摹着海棠芍药,工笔细腻,润色清雅,这等上好的瓷器,自然并不多见,林家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摆上一摆,显显威风。

今日族中出了这样大的事,管家自然是提前拿出来做了准备,林老爷心下想着,转眼朝管家投来几分赞许之色。

林忠即刻绷直了脊梁,面上带着几分衷心与讨好。

“祠堂修缮之事,诸位宗亲可有什么看法?”

林大人方额宽面,坐镇一县之长多年,即便没穿官服,倒依旧生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底下顿时一默。

“此番天火走水,着实叫人心生敬畏,只怕是天生异象,莫非是祖宗警示?”

说话的是一位年约七旬的旁支宗伯林大太爷,因年长辈分也高,在宗族里说话颇有分量。

“老宗伯言之有理,越县百年来从未发生过这种事,眼下坊间传的纷纷扬扬,都说是我林家遭了天谴,祖宗牌位修缮是小,林家百年声望断不能毁在这天雷上啊!”

“是啊是啊,这事来的蹊跷,只怕要请个法师来看看才好......”

众位宗室闻言,不禁面面相觑,随声点头附和,又纷纷看向正襟危坐的林大人。

林大人面上当即有些不好看,遭天谴?这是拐着弯骂他无能不成!

这些年,越县在他管制之下,不谈有功,这错处是万万没有过的。

府尹魏大人可是私下暗示过他,今年年末升迁,他是有指望的。

林远心底叹了口气,想着自己在这个七品芝麻官上一待就是六年!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这官服都打了多少补丁,就是不见往上挪挪窝。

魏大人虽是他上级,但这些年与他私交甚好,莫不能在这个档口,叫人用着莫须有的荒唐事拿住话柄,影响仕途。

“宗伯多虑了,这些年大周国泰民安,我越县虽谈不上百姓丰衣足食,这糊口的日子还算是过的安稳。林家是越县大族,本官又是这一县之长,请神驱鬼这些话万不可传出去,辱没了我林家威望,叫人凭白看了笑话。”

林大人如今贵为一县之长,说话掷地有声,林氏一族这些年就出了这么一个大官,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众人纷纷俯首称是,宗族的面子,就是大家的面子,这一点,谁心里都清楚的很。

“只是听闻玉姐儿眼下还没醒,若是此番.......”

人群中,有人提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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