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如秋满月,眼似净莲华……”

白眉高僧当即大呼:“此婴是佛陀座下弟子转世,真身乃证得圣道果位的菩萨!带着前世的智慧灵气,十二岁前必须养在圣牙寺,可给北翰带来福泽安泰,切不可让凡尘秽气污染了他的灵气,否则将大祸临世!”

北翰是个重佛的国度。

皇帝东方仲永小时候就被僧侣收养过,这等神迹百年也不见一次,当即宣见,发现此婴当真灵气逼人,逐封为‘咏安灵童’,于圣牙寺伺佛至十二岁。

这是常人想都想不到的福祉,偏楚照江对佛法一向嗤之以鼻,认为这是骗人的把戏。

可邪门的是,一直碌碌无为的楚照江,突然在那一年夺得了战功,自此从无战败,被人称为战神。直到五年前卸甲荣归,得封食邑万户的温国公爵位。

次年,年满十二的楚宸婴也还俗回到了京都,受荫进入了国子监念书。

世人都称温国公府有此荣耀,皆因楚宸婴这座活佛,秦氏亦以为自己是个幸运的女子。

虽与国公爷聚少离多,但国公爷的枕边人始终只得她一个。儿子楚宸婴亦从小分离,感情一直偏冷,好在他始终敬重她这位母亲。

直至昨日,她发现了一件令她接受无能的事,几近崩溃,颤手写信到国子监斋舍,让儿子立即申假回府。

秦氏要给楚宸婴纳通房姑娘。

她在信中就已言明,世子必须挑个姑娘带在身边学习生活。若不同意,便从斋舍搬回府中,向国子监申请‘半日制’课业。

早在去年,秦氏就有意养两个乖巧标致的丫鬟,放到世子身边伺候。她担心儿子从小在戒律森严的寺庙中长大,被佛法浸润过深,无心成立家室。

因为她发现世子都还俗四年了,行止仍似僧人,性情淡泊地似个老者,不似一个十六的少年郎。

不过,她也没有过于担忧。

当时儿子以学业繁重,斋舍明规监生不得携带女眷入住为由拒绝时,她没有勉强。心想再过一年半载,世子自然会对男女情.事开窍,届时再以长辈身份施压,重孝的他总会妥协。

而眼下,秦氏不能再等了。

不知上天是不是有意帮她,最近国子监不得进女的制度被打破了。

打破这一制度的是怀南郡王最小的次子,他因护驾受了腿伤,皇帝感动他受伤的情况下仍心系学业,身边却没有悉心女眷照料,即放宽了国子监斋舍的约束,改为玉阶三品以上的监生,可带一名女眷入舍。

而楚宸婴在十二岁还俗那日,就已受封为正三品咏安世子。

楚宸婴这回答应了。

今晨他早早回到府中,乖乖随母亲见了那三位为他悉心培养的姑娘。

三位姑娘环肥燕瘦,各有长优,无一不漂亮可人,知书达理。

可没想到,楚宸婴转身就和不赞同秦氏的国公爷楚照江说,他看上父亲身边那位双目失明的侍卫鲲,请求父亲将此女赏赐给他。

最近刚与儿子发生了些棘手的矛盾,正愁不知如何化解的温国公楚照江,见儿子居然主动向他要人,高兴地胡子都翘了起来,当即叫出侍卫鲲,也就是李秧,让李秧从此效忠世子,护他周全。

秦氏见儿子选择他父亲的人,更是恨得牙痒痒。

挑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挑楚照江的人!

可当着楚照江的面,秦氏不敢说什么,只能暗暗派人查探儿子与此女的动静,不料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她发现了蹊跷。

“宸婴,方才你不是说不需要通房,只要一个普通丫鬟吗?”秦氏抬步进屋,保养得宜的脸莞尔一笑:“原来方才人多害臊,唬娘的。”

楚宸婴没有否认,声音温润:“让母亲见笑了。”

秦氏无奈地叹了口气,在最近的一张椅上缓缓坐下:“我知你从小不喜旁人近身,暂时不想要通房姑娘也无不可,所以方才娘也没有反对。”

“可你若要纳通房,这位鲲侍卫就不合适了。”

她的声音逐渐变沉:“通房姑娘不仅须要有颗玲珑心,手脚和身段也得是柔的,才能做贴身伺候的细活。鲲侍卫从小舞刀弄枪,从无伺候主子的经验,如何照料好世子?那双布满茧子的手都会把世子的衣袍剌出丝。”

侯立一旁的婢女婆子,附和着发出低低嗤笑。

李秧握了握自己粗糙的掌心,明白了夫人的态度为何与上辈子完全不同。

上辈子李秧是以普通丫鬟的名义跟随世子,而这次,他们在屋内闹出那样的动静,便是在告诉别人,世子爷和她不是单纯的主仆关系。

她知道普通丫鬟与通房丫鬟的区别。

普通丫鬟说浅白些,就是个女杂役。通房则是半妾半奴的身份,将来极可能被抬为姨娘,甚至妾室。

一般高门望族,即便只是个通房,出身和教养也不容马虎,更何况是正三品世子爷的通房,夫人完全可以干涉世子纳什么女子做通房丫鬟。

世子不会想不到这些利弊关系,会剑走偏锋,必是有他的方法。

李秧想不透的是,世子何必费尽周折要她。

若是为了让她挡夫人塞来的人,应当选个更像个丫鬟的女子,而不是她这种完全不搭边的习武之人。

若说他是看上了她,她能笑到满地打滚。

她听过他温柔的声音,那股温柔劲儿,能把外面屋檐上悬挂的冰锥给融化了。因为当时站他面前的,是他的小心肝江柔珂。

“儿子亦有此担忧。”楚宸婴看了眼旁边地上,那静静跪在地上的李秧,缓道:“所以方才试了试……”

这时,他注意到了自己皱巴巴的衣襟,视线在上面一顿,眸底闪过一抹别人无法觉察的微光。

“倒也颇合儿子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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