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盈袖把糕点放到桌上,道:“趁热吃吧。”

东篱乖乖用茶水洗了手,拿起一个就吃起来。

山药红枣糕是蒸制的,软糯糯的,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红枣的清香与捣得碎碎的山药糅在一起,吃下去感觉连胃都暖起来了。

吃完一个,东篱马上要去拿第二个,嗓子眼却突然被定住,打了一个嗝。

她霎时就脸红了,一边打嗝一边道:“姑姑嗝,太好吃了嗝,所以嗝——”

“没事没事,”谢盈袖忍俊不禁道,“你是吃的太快了。”

“嗯,”东篱揉着自己的小肚子道,“因为嗝,因为糕糕嗝,太好吃了。”

“好了好了,”谢盈袖把那一碟子糕点收走,放到炉子上热着,“现在不能吃了,要等你不打嗝了才能吃哦。”

“我、我现在就不打嗝了嗝——”

“哦?”谢盈袖笑着捏捏她的鼻子,“我怎么听到了那个’嗝——’了呢?”

“那、那……”东篱脸都红了,又不知道如何辩驳,只得道,“姑姑嗝,不要笑东篱了嗝。”

谢盈袖眼里满是笑意:“那我就不笑了,不过你要记得,用膳时需细嚼慢咽,方为君子之道。”

“君子之道这么麻烦吗?连人怎么吃饭都有规定,”东篱小声抱怨,又很快惊喜起来,“欸?我终于不打嗝了!”

“是啊,”谢盈袖遵守诺言,把糕点推到她面前,“君子之道可不仅规定了用膳,连行住坐卧都有规定,甚至不同的人怎么出生,怎么死亡,都有条条框框定死。”

“啊,”东篱拿了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地吃着,含糊不清道,“那如果一个人不遵守君子之道的话,难道他就不能行住坐卧,不能生或死了吗?”

“当然不是,”谢盈袖看不过去她一直用手抓,拿了双筷子给她,怕她听不懂,就用很简单的字句说,“君子之道当然不可能掌握生死轮回,但是你若想以后变得厉害,想像那些大人们一样为官作宰,你就必须得在生活中遵循它。”

“东篱知道了,东篱会做到的,”她不太会使筷子,只能将它当做叉子一样叉起糕点,“不过姑姑能告诉我,为什么吗?难道想要变得很厉害,不是只需要学那些知识就行了吗?”

“不,”谢盈袖眉目间有一丝忧色,“哪有那么简单?都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虽说大秦开了科举,然而每年选出的官僚仍多是世家子弟。”

“如若你是寒门子弟,你不学那些你觉得没用的东西,那些世家子就永远看不起你,哪怕你爬的再高,他们也会觉得你是泥腿子出身,”谢盈袖压低声音道,“当然你学了,他们仍旧会看不起你。”

“你知道陛下吗?陛下都已经坐稳整个天下了,朝堂上的百官还经常以世家规矩讽谏陛下,陛下还偏偏不能动怒,就连生气,也不能轻易表现出来。”

东篱好像对“陛下是我爹”这事没有太大的感知,只是道:“啊?为什么陛下那么厉害的人,却要世家的辖制?”

“因为在很多时候,世家比陛下更厉害,”谢盈袖道,“陛下可能比一个两个世家厉害,但是所有的世家加在一起,就比陛下厉害多了。”

“我以前偷偷溜到重阳宫去听戏,戏文里都说皇帝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他想砍谁就砍谁,原来并不是吗?”

“没错,”谢盈袖点点头,尽量把这些事解释得简单易懂,道,“陛下可以砍一个世家子弟,可以砍两个世家子弟,但是他不可能把朝堂上所有的世家人都砍光,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些世家子弟分散在大秦各处的家族就会不安,他们不安,就会想要造反,一个秩族反了不要紧,若是反的是一个华谱呢?若是很多世家一起反了呢?要知道,陛下手中的兵马不过数十万,南刘北李东谢西王藏在庄园堡垒之中的兵马,却都不止这个数,很多时候,一个地方反了,甚至不是陛下的兵马去平叛,而是派世家去,这种情况下,陛下怎么敢得罪世家呢?”

“唉,”东篱双手撑着脸,小大人似的说着,“原来当皇帝这么不容易。”

“不过,姑姑你既然说,寒门子弟学了那些东西,世家仍然看不起他,那又为什么要学呢?看不起就看不起呗,我知道我自己厉害就行了。”

“你能有这种心态,很好,”谢盈袖揉了揉她的脑袋,“但是第一,你学了,虽然几率很小,却仍有可能得证高位,而你不学那些东西,就永远也爬不到高处,你看看陛下,他不是也得学吗?”

见东篱点头,谢盈袖才接着说:“第二,你想改变规则,就必须要读懂规则,然后跳出规则,若一个平民百姓跟世家说他们迂腐,他们会听吗?他们一定看都不看一眼,但若陛下想要改/革,世家就必须了解陛下的想法,就必须制定种种计策防止陛下打破他们的地位,甚至有的时候还得做出适当的让步。”

“原来是这样,”东篱点点头,“东篱明白了,反正姑姑是不会害东篱的,东篱听姑姑的话就是了。”

“对了,”东篱叉起一块糕点伸到她嘴边,“姑姑也吃,啊——”

谢盈袖张开嘴,吃掉那块山药糕,她看着东篱纯稚的笑容,心思百转千回。

我是不会害你,可是……一开始我就是想要利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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