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的窗棂在晚上格外冰凉,罗松溪套着面罩,静悄悄缩在窗外。菲力镇比塔尔塔镇颓败地更加彻底,但今天的夜里,却不断有小朋友在街上奔跑,手里挥舞着从家里偷拿出来的烟花,照得深蓝的夜空忽明忽暗。

罗松溪这才想起来,第三共和历122年已经走到了尾声,跨年节就要到了。每年的最后一天,家家户户会用烟花欢迎新年钟声的敲响,这是联邦沿袭千年的习俗烟花开得有多绚烂,就代表新一年的生活便有多美好。

罗松溪今年十五岁,今年的跨年节正好又是他的成人礼。按照规矩,老约翰应该准备一份成年礼物送给他……这些本来应该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罗松溪想到老约翰讲的血祭,心里蒙着一层阴影。

唉,没到成人礼,自己理论上来讲仍然算小朋友,应该像那些小朋友一样举着烟花跑来跑去,为什么需要操心小镇的存亡,数千人的死活?

也不知道老约翰现在怎么样了,罗松溪想着,早上他对自己说那么多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罗松溪的忧心忡忡中,皎洁的月亮已经移到了夜空的正中。

罗松溪蹑手蹑脚地绕过躺在床上酣睡的爷俩,空出一只手伸向了横放在床头柜上细蓝格子包袱。

他伸出手的动作很轻柔,他的动作完美无瑕,如果不是床上的孩子毫无预兆地“哇”地哭出了声,罗松溪深信自己绝对可以悄无声息地摘走包袱安然离去。

孩子大概是做了什么噩梦,哭了一声之后,翻了个身,又重新静静地睡了过去。

罗松溪忍住想要退缩的念头,在原地站了几秒,希望随着孩子的重新睡去无事发生。但天不遂人愿,罩在脸上的黑色粗布撞上了一双惊慌失措没有准备的眼睛。

正是被惊醒的西风匪!

意外对意外,两个人在面对面的第一时间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还好罗松溪反应快上一步,他一把伸出手掏向了插在腋下的元素手枪。意料之外其实也是情理之中,在蹲在窗台上的时候,他照例把所有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都在心里过过一遍。

可他还是失算了,西风匪做出的第一个动作,不是掏枪,不是反抗,而是伸出手掌,托住罗松溪的枪,然后两只膝盖扑通就抵到了地上:“大……大大哥别杀我。”

接着,罗松溪听见了极为精彩的一段哭诉,这个西风匪就像个酒馆里的吟游诗人一样,从他被拐入西风寨开始讲起,一件一件地

他的孩子无辜到来,孩子他妈意外患病,孩子爷爷、奶奶心梗去世,中间甚至夹杂着对现今二胎小孩极具增多的抱怨买了学区房还要摇号抽签,导致隔壁幼儿园入学困难重重……

“够了,够了!”罗松溪枪柄用力一压,感觉自己头都大了:“我是来抢钱的,不是来劫命的!”

“真的吗?”西风匪还在兀自唠唠叨叨,“传说收割者手下从不留活口,传说收割者身高八尺,腰围也是……”

“我说真的就是真的,”罗松溪斩钉截铁地说,他实在是怕这个话痨再喋喋不休下去,他真的就手下不留活口了。他用手指了指桌上的包袱,“自觉点!”

没想到马匪却开始把手伸向大腿内侧,掏出来一张又一张的钞票……

“收割者大人,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您就饶过我一命吧,以后孩子大了,我一定去联邦东线参军,我要尽我最大的能力为联邦守卫边疆,每天兢兢业业,绝不怕死……”

他实在编不下去了,嘴唇直打哆嗦,罗松溪一枪柄砸在了他直打颤的嘴上。

“少说两句,你就不会死。”

罗松溪抄起包袱,盯着西风匪向后退了几步,靠近窗户,影子的轮廓消失在夜里。

街上的小孩都已经回家睡觉了,罗松溪飞快地奔行在寂静的小镇里。他那个蓝格子的包袱按照惯例在腰间绑好,没拿一张钞票。他的嘴里念叨了几遍“收割者”这个名字,哂然一笑。

这是漫长的一天里唯一值得开心一下的事情了。不过今天他也终于领教了话痨的杀伤力……以后宁愿遇到强敌真刀真枪打一架,也不想遇见这样的话痨了,罗松溪想。

也不知道包袱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老约翰要在这种时候让他急急来取。回去再打开看吧,罗松溪想着,要尽快回去和老约翰一起解决血祭仪式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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