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许还在喘气,根本没力气回答姥爹的问题。他一年四季只是念念咒语,舞舞大神,没做过重的体力活儿,肩膀没挑过,手没提过,这突然一下仿佛抬八个人才抬得起的棺材,筋骨当然受不了。就算弱郎大王就此变成肉干,他也得花十天半个月才能养好那身娇贵的筋骨皮肉。

过了好一会儿,阿爸许才要死一般地弱弱回答:“如果你是我寨子里的人,给我一百只鸡十只羊我都不会答应给你办这种事。”事已至此,他居然还想着鸡和羊。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了看竹竿上的弱郎大王,瘪嘴道:“原来祖宗也不过如此嘛!”

姥爹看了看街道两头,诧异地问道:“我们跟弱郎弄出这么大的声响,为什么左右两边没有半个人来看热闹呢?难道你们羌族人不喜欢看热闹?外面有很大的响动也不出来瞧一瞧?”

阿爸许窃笑道:“他们能听到响动,就是走不到这里来。”

“为什么?”

“我的两个朋友在路的两头堵住了,当有人听到声音想走到这里来时,我朋友便略施小计,让他们走到另外一条道路上去,或者在原地打圈圈。”

“鬼打墙?”姥爹问道。

阿爸许举手道:“对对对。就是你们汉人说的鬼打墙。要是他们跑到这里来,一不小心让弱郎摸了顶,那我们萝卜寨就别想安宁了!我也会被其他寨子的阿爸许取笑保不住自己的寨子。”

姥爹心想,你没想到扛起弱郎大王之后该怎么办,倒是周全地想到了左邻右舍的安全,看来还有点善良之心。

阿爸许刹不住地说道:“要是被他们取笑,寨子里的人以后就不会来找我驱邪捉鬼,会找没出事的寨子里的阿爸许。我就不能天天往家里提鸡提烟了。”

说到底,原来还是为了拿人钱财。

不过拿人钱财,,自古以来就有之,也说不得什么闲话。

阿爸许摸了摸头顶的明朝官帽,不无遗憾地说道:“我这个帽子算是白白浪费了,害我浪费了不少材料!要是先让它摸一下我的头又摸不着,那你就能看到我的帽子的妙用了。”他一边说一边缓缓站起来,要拿下帽子,全然没有注意自己的脑袋就在弱郎大王平伸的手掌下面。不用弱郎大王主动来摸他的顶,他却主动地将头顶送到了弱郎大王的手下面。

“阿爸许!小心!”姥爹连忙喊道,将他往外推。

这时,竹竿发出“咔嚓”的一声。弱郎大王的身子一斜,在阿爸许头顶上的那只手直接压了下来。弱郎大王的手触到了帽冠。由于阿爸许自己松开了帽子,所以弱郎大王的手轻易将帽冠压歪。

阿爸许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丈青烟,仿佛头顶中央着了火。

姥爹及时地奋力一推,将阿爸许推出几米之外。

一根竹竿断裂之后,另一根竹竿承受不住弱郎大王,随即也发出“咔嚓”的声音,由笔直变成了弓状。

这样,弱郎大王的脚就重新落了地。

两根竹竿都弯了,弯得像弓。而弱郎大王就像弓上面的箭。它借着竹竿弯曲的力量,轻轻一踮脚便弹跳起来。再次落下,竹竿便再也抵抗不了重力的冲击,咔咔咔地裂成了好几片。这次弱郎大王稳稳当当地落了地。脚的周围一阵灰尘腾起,然后落在了弱郎大王的脚面上。

此时姥爹与它的距离比阿爸许离它的距离要近。于是它撇下抹了香灰在脸上的阿爸许,朝姥爹蹦来。

姥爹前有弱郎大王,后有矮土墙,进退不得。

弱郎大王轻易接近姥爹,一手朝他的脑袋压去,意图摸顶,将姥爹变成像它一样的行尸走肉。

幸好姥爹的帽子戴得稳当,帽冠将它的手隔开。

弱郎大王见摸顶不成,双手转而掐住姥爹的脖子,然后呲出一口烟熏过一般的臭气哄哄的牙,缓缓靠近姥爹的脖子。

外公常说“屎臭还有三分香,人臭无抵挡”。小时候我对这句话很不理解,屎那么臭了,怎么可能还有三分香气?后来真正见识到人的腐烂臭味,才知道对比起来,屎的臭味真的可以算得上还含有三分香气。

弱郎大王是僵尸,体内的腐烂气味都是从口里出来的。很多人有口臭,大多是因为肠胃不好。僵尸的肠胃可想而知,所以它的臭味也可想而知。

姥爹被弱郎大王的臭味熏得泪涕横流。

应该是嗅到了姥爹身上的硫磺味,弱郎大王在咬合臭烘烘的牙齿之前显得犹豫迟缓。

也因为弱郎大王的迟疑,姥爹相信了牟尼沟煮珠湖的传说不是空穴来风。虽然那个硫磺温泉不能让弱郎找不到他,但能让弱郎找到他的时候不是十分肯定。

就是这稍稍的犹豫迟缓救了姥爹一命。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